容嬷嬷当然知道安意说的是反话,她吃的应该是能令人肠穿肚烂的毒药,本以为交出一个宫女来,哄一哄,再吓唬几句,必能令安意不敢再追问下去,可是没想到,安意会直接喂她毒药。是她太小瞧这位姑娘了,这个年纪尚未满二八的少女,绝非看起来的那般的柔弱无害。
“药效发作还有半个时辰,嬷嬷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安意走回罗汉榻坐下,早就料到容嬷嬷会敷衍她,“我敢给嬷嬷喂毒药,我就敢保证,太医院的院判和刑部的仵作都查不出嬷嬷的死因。嬷嬷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容嬷嬷听此言,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试?怎么试?她敢试吗?试一下,她的老命就没了,看着安意笑意盈盈的脸,不寒而栗,她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吗?面美心狠的丫头。
“品珠说是橘红拿钱,让她这么做的。”容嬷嬷屈服了,她不想死。
“橘红在哪里当差?”安意问道。
“橘红在宝研宫萧贵人身边当差。”
萧贵人?
安意微微蹙眉,她不认识姓萧的人,这位萧贵人背后还有人,“宝研宫里还住着哪些人?”
“宝研宫里还住贵妃娘娘,陆才人和周侍选。”
贵妃娘娘。
安意眼中寒光闪过,知道是谁做的了,黄氏会用甜食令罗氏的病情加重,她们是一母所生,贵妃肯定也懂得食物相克之法,这对姐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常言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相信嬷嬷不会骗我。”
安意从右手的金镯里摸出一个药丸,抛给容嬷嬷。
容嬷嬷马上把药丸塞进嘴里,吞咽了下去。
安意笑,“这个药可以暂时压制嬷嬷体内的毒药。”
容嬷嬷一怔,眼中的怒色一闪而过,咬咬牙,放低姿态地问道:“姑娘要怎么样才肯把解药给奴婢?”
“嬷嬷不要着急,我还要在宫里住一个月呢。”安意眸光流转,“我不想再出现什么令我心情不愉快的事情,以嬷嬷的能力,应该能庇护我过得舒心,等我出宫那天,我自然会把解药送给嬷嬷。如果嬷嬷嫌一个月时间太长,想找别人帮忙解毒,那我可就要提醒嬷嬷一声,这个世上,除了我,能解毒的人只有我师父,其他人会弄巧成拙的。当然,嬷嬷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去找人解毒。到时候死了,去阎王面前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嬷嬷哟。”
听了这番话,容嬷嬷纵然有这想法,也不敢去尝试了,压下所有情绪,低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尽心伺候姑娘的,不会再出现影响姑娘心情的事。”
“那么以后就要辛苦嬷嬷多多照应我。”安意勾唇一笑,如果不是贵妃率先出手害人,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用毒药控制容嬷嬷,事情走到这一步,算是因祸得福吗?
“奴婢告退。”容嬷嬷行礼,退了出去。
秋菱见安意仅凭两颗药丸,就将容嬷嬷玩弄于手掌之上,神情愈加的恭敬了,如此看来就算太妃不派她们姐妹俩过来保护姑娘,姑娘也有自保的能力,在宫中肯定能够安然无恙。
晚饭时,安意的食盒里多了一碗樱桃。
饭后立即吃水果,不符合养身学,吃完饭后,安意出门散了一会子步,回房吃了四五个樱桃,其他的就让四个婢女分食。
第二天卯时三刻,姑娘们聚集到院中,容嬷嬷道:“明日就是端阳佳节,巳时正,会在宫中的金水河举办龙舟竞赛,参赛的领队是各位王爷和公子,届时各位姑娘会去观赏。龙舟竞赛结束后,会在畅音阁举办午宴,皇上有可能会让姑娘们表演才艺,请姑娘们准备好,可一人表演,也可与人合作表演,姑娘们可听清楚奴婢说的话了?”
“听清楚了。”姑娘们齐声应道,明天她们可以明目张胆地看男人。
安意对看男人没兴趣,她犯愁的是明天的才艺表演,她表演什么?搓药丸,还是给人诊脉?
姑娘们为了明天的表演,也不回房,三五成群地凑到一堆热闹的讨论。
主仆三人沿着抄手游廊,缓步而行,远远的就听到陈玫玫大声道:“我不稀罕做什么王妃、当什么夫人,想娶我的人,一定要打赢我才行。否则,就算圣上指婚,花轿临门,我也不会上轿的。”
安意停下脚步,眸光微凝,陈玫玫这般的直言不讳,究竟是胆大包天,还是没有脑子?她就不怕祸从口出?
“陈姑娘,请慎言,抗旨不遵的后果,陈家承担不起。”有人劝道。
安意跟姑娘们不熟,听不出是何人在劝诫陈玫玫。
“张姑娘无须为陈家担忧,就陈姑娘这副尊容,她不抗旨,对方也会抗旨的。这抗旨不遵的后果,与陈家无关。”有人讥笑道。
“噗噗噗”嘲笑声响起。
安意轻叹一声,男人爱色,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愿意娶丑妇。
“本姑娘的容貌的确不出众,可是娶妻娶贤,纳妾才纳美,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有本事娶到本姑娘的人,必是独具慧眼之人,他日后一定会扬名天下,成为盖世英雄的。”陈玫玫面对众人的奚落,并不动怒,豪气冲天地宣称道。
“笑话,王爷和公子需要娶你方能成为盖世英雄吗?哼哼哼,说这样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周莲英不屑地道。
“王爷和公子要是不幸娶了你,到是会因为你容貌的丑陋而扬名天下。”
“哎呀,你们别这样说啊,丑妻近地家中宝,也许会有人想要这块宝呢?”
“那个人必是七老八十,眼花花,耳朦朦,看到猪婆当天仙。”
安意摇了摇头,就算因为卿奚的关系,她疏远陈玫玫,可也觉得这些人说话太刻薄了。
“你们这些人太肤浅,你们可知嫫母丑陋如夜叉,她嫁给了黄帝;钟离春肥顶少发,肤如墨漆,她被齐宣王侧封为后;孟光粗陋无比,肥丑而黑,她与梁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我陈玫玫一定会和我的夫君琴瑟和谐,恩爱到白头的。”陈玫玫自信满满地道。
“好,我们且等着看,看哪个男子愿意娶你。”有人笑道。
“你们等着看好了,我要嫁的男人必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陈玫玫撂下这句话,从粉墙那边绕了过来,看到了站在廊下的安意,丑陋的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没想到安姑娘还有听墙角的爱好,怎么你也想说几句话讽刺我吗?”
“我为什么要讽刺你?”安意目无旁视地从陈玫玫身边走过,“你的事与我无关。”
安意径直回到房间,继续想明天才艺表演的事。
容嬷嬷说是有可能,其实是百分之一百会有才艺表演,划龙舟是女人看男人,才艺表演就男人看女人,戌朝这个问高禖指婚的事,还有点人性化。
“姑娘不如表演一段剑舞。”红菱提议道。
安意蹙眉道:“我不会剑舞。”
“姑娘会剑法,只要改动一下,应该就可以了。”红菱笑道。
安意想了想,“这主意不错,香芹把衣裳拿出来,选一套适合舞剑的。”
香芹把衣裙拿了出来。
安意平时要碾药做药丸,做的衣裳大多是窄袖,这次带进宫里来的十六套衣服,有九套是窄袖的。
安意选了湖蓝色绣花草纹斜领上衣,白色立领中衣和浅黄色百褶裙,“包起来,明天带去畅音阁。”
红菱几个把外室的东西挪到一边,空出中间来。
安意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当剑,使了一套逍遥剑法。
“如何?”安意练罢,问四人意见。
四人齐齐点头,“好。”
万事俱备,只等明天,无所事事的安意又悠闲地看起了游记。
次日,吃过早饭,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各带一到两个婢女,随容嬷嬷前往临近金水河后段的鼎楼。
鼎楼的主楼是留给皇上、太后以及各位嫔妃,左楼坐得从二品官以上官员以及姑娘们的父兄,右楼坐的是各家姑娘的祖母或者母亲。没有选秀资格的姑娘,这一次没有机会参加这次的盛会。
姑娘们是最先到达鼎楼的,上到三楼,立刻抢占靠窗的桌椅,占据有利的观赏位置,没有抢到的,气得直跺脚。
安意不和她们争,找了个角落坐下。
宫女们送上茶水点心。
很快官员和夫人们都到了,安意下楼去找罗氏,“娘。”
“喜儿,有没有人为难你?”罗氏关心地问道。
“没有人为难我。”安意笑道。
“饭菜可合口?”罗氏问道。
“合口,我这几天都吃胖了。”安意不便在二楼逗留太久,说了几句话,就回三楼去了。
离巳时还有一刻钟,皇上、太后以及各位嫔妃到了。虽然皇上看不见,但是楼里所有人都要行参拜礼。
等皇上和太后坐下,常得旺说了一声,“起!”
众人方起身坐下。
这时,十二艘龙舟从船坞依次划了出来。
身穿紫色劲装,头束同色发带的小龚爷,站在划出来的第一条龙舟上,手执鼓棰。灿烂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圈光晕,长发随风飘扬,俊若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