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冷,方才下了些小雨,地面湿滑,大人一路多加小心。”刘德才说罢对身后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带路小太监赶紧迎了出来:“大人请。”
下了台阶,临走时袁芳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南羲,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蹦出四个字来,妖女祸国。
大南自从太平长公主后,便再没有女子干政从权,女子若想干政,便是混乱朝纲的妖女,他虽也有从众之想,但南羲是那人妹妹,他倒是不讨厌。
果然,洛阳王府从不养闲人。
殿内,南羲被南温严赐了座,刘德才进来送了茶水后便出去了,这会儿的气氛倒是没有君臣之间的严厉,更像是家人闲谈。
南温严:“这六安茶乃是皇祖母爱喝的,前日皇祖母让人给朕送了些来,朕想着你也喜爱,待会儿带着出宫吧。”
“臣妹谢皇兄赏赐。”
“你呀,倒是客气得很。”南温严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南羲,他便会想起南忆那个丫头,可忆丫头不会对他这般客气。
越想越是伤神,南温严索性换了话头,温声询问道:“阿羲,这袁芳是何人?你把他带来见朕,是何用意啊?”
“什么都瞒不过皇兄。”
南羲放下茶盏,没有因为被拆穿而诚惶诚恐,对着南温严的目光直言:“是这样的,袁芳和臣妹幼年曾有些交情,袁芳年少时家中变故,过得凄苦……”
不等南羲说完,南温严出言打断:“朕怎么听说刑部尚书是他亲舅舅?就算家中变故,有亲舅舅照应倒是也不至于凄苦才是。”
南羲颔首,知道南温严会这么问,她也早有话应答:“皇兄说的不错,张大人的确是袁芳的亲舅舅,不过这个亲舅舅可不见得亲。”
“此话怎讲?”南温严倒是被南羲的话勾起了些兴趣。
南羲:“皇兄有所不知,袁芳家中变故时,其母也病了,袁芳曾写信求张大人,可张大人却是婉拒了借二两银子的请求,以至于其母不得医治身亡,袁芳自幼好面子,当时也不曾来求助于我,我也是事后才知。”
说到这里南羲不免叹气,她之所以没有说是二哥哥的朋友,也是因为这样无差别,毕竟二哥哥的朋友她小时候肯定见过,不过她记不太清了。
“有这等事?”南温严皱了皱眉,对刑部尚书的所作所为甚是不满,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救,当真是畜生。
“朕多日来看吏部所记载的各官员调动卷宗,倒是看见过袁芳这人。”毕竟刑部是南温严所要了解的重中之重,袁芳又是刑部尚书的外甥,自然多留意了几眼。
本来南羲只言语,不把袁芳带来见他,他定不会放过这个除掉刑部尚书一臂的机会,正苦恼,听南羲这么一说,他便有了别的打算。
“此人原本在户部如日中天,反倒是被调到了刑部去,成了一小职。”南温严说罢轻嘲一笑,谁都能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南温严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南羲问道:“对了,方才的话你还不曾说完。”
“臣妹是觉得袁芳是个人才,又与臣妹是故交,大理寺少卿一案是皇兄您交由臣妹全权处理的,臣妹便想着让袁芳跟我一起查案,这样袁芳查到什么,便可越过刑部尚书向臣妹汇报,此案不是臣妹一人所查,臣妹便把袁芳也给带来见皇兄了。”
说到这里南羲又补充道:“伙计的事还是袁芳查的呢。”
“原来如此,你这丫头倒是聪明,还知道找帮手。”南温严不由得失笑,对南羲的信任倒是也多了些,这丫头倒是不独揽功劳,虽然事情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不过能拦住这封信,便是大幸。
至于南羲和袁芳的关系,南温严也并没有怀疑,毕竟后面的那些都是南羲一步步引导南温严自己想的,并不是南羲强加的想法。
南温严只会以为南羲是因为旧交情,加上想找人帮忙才选择了袁芳,才会把袁芳带来。
毕竟南羲还年幼,再聪明,又哪里能想到为他在刑部招揽自己的人手,朝堂各势,丞相虽忠心,却是中立一派,接着便是赵太尉为首的一派,真正属于南温严的大臣少之又少。
最让南温严头疼的,便是勋贵一派,从前是以老宁国公为首,如今应当是以威远侯为首,可又不大像。
而南羲一个小女娃,又怎会知晓这些?
“皇兄,臣妹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哦?”南温严一怔,一般说出这样的话,便是怕听到的人生气,他笑了笑,露出和善的笑容:“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皇兄说。”
南羲踌躇了一瞬,还是鼓起勇气的模样开口:“皇兄,臣妹那日在刑部对大理寺少卿李京审讯完后,便打算离开刑部替李京回去看看病中的夫人,可臣妹当时荷包掉了,便折返了回去。”
“臣妹当时看刑部尚书张大人和柳大人还没走,听见二正说话,说什么一定要咬死李京的罪,不能把李京给放出去。”
事实上的确有折返回去捡荷包的事,而刑部尚书和侍郎的确是没有听她的出刑部调查酒行,至于偷听的话,虽不存在,却也是刑部的真实想法。
这话放在明面上,总是比心知肚明要让南温严气愤。
眼看着南温严面色越来越阴沉,南羲赶紧跪了下来:“皇兄息怒。”
见南羲跪下,低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南温严收敛了眼中戾气,起身走到南羲跟前,亲手把南羲扶了起来:“你这丫头跪什么?你又不曾说错做错,朕气的是那一帮老狐狸。”
“皇兄……张大人为什么一定要定大理寺少卿的罪?莫非是有仇?”南羲一脸不解。
南温严倒也耐心解释:“阿羲,这是朝廷党派之争,你以后便会懂的。”
“你是朕的皇妹,是朕的家人,很多事朕都不放心交给别人,只能交给你去处理,你近来也要多学些。”
南羲乖巧一笑:“皇兄放心,臣妹定不会辜负皇兄的。”
见南羲这毫不掩饰的高兴,南温严心里也是温暖的,自从当了皇帝,他便没有值得去信任的人,大臣们都各怀心思,连后宫嫔妃也是如此。
“朕自登基以来,如履薄冰,唯有阿羲,诚心待朕。”
南羲眉心微颤,竟有些动容,可她……不曾诚心。
袁芳出宫后便被凌剑给拦下了,凌剑将一破旧的绣鲤鱼棕色荷包双手奉上:“袁大人。”
看见荷包,袁芳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荷包是他母亲所绣,多年来他格外珍视,想来是不小心掉的,赶紧接过,道:“多谢。”
然而,在袁芳接下荷包时,凌剑用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长郡主让大人去调查钱顺身世,大人不必先回刑部。”
“钱顺?”
凌剑没有回话,转身便走,他已经按照长郡主的吩咐安排妥当了,钱顺就算没有身世,也能安排身世,兵部尚书夫人打死了不少妾室以及丫鬟,这些人中总要有人在意的。
至于袁芳愿不愿意做,便不是他该管的了。
南羲从勤政殿出,南温严告诉她皇后病重,叫她替他去看望皇后,想来皇后因为其父亲的事而病。
到了长春宫,还未走进去,便听到了一番嘈杂之声。
“本宫特地来瞧皇后娘娘,怎的你这奴才不愿让本宫探望?”
“太医说皇后娘娘需要静养,人多难免打扰,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跟前侍疾,贵妃便娘娘请回吧。”
春芽说话并不算客气,赵贵妃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示意身边丫鬟壶眉动手。
当南羲进去时,便看见正殿中壶眉甩了春芽一巴掌。
果然,皇后父亲入狱,赵贵妃是越来越嚣张了。
“此乃皇后寝宫,贵妃娘娘此举放肆了。”
南羲缓步走了进来,壶眉也赶紧停了手。
“原来是长郡主。”赵贵妃倒是不怕南羲,毕竟南羲只是个郡主,不是先帝所出的公主,按照大南规矩,也是要叫她一声皇嫂的。
她作为贵妃,可不是其他妃子可比的,再加上近来皇后势弱,她又接替了皇后管理六宫,自然有底气。
赵贵妃笑道:“长郡主,这宫女出言顶撞本宫,本宫也不是略施惩戒罢了。”
“我若是记得不错,宫中最忌讳掌嘴打脸,春芽是皇后娘娘的大宫女,贵妃娘娘掌春芽的嘴,岂不是打皇后的脸面?”
南羲说到这里,赵贵妃还想狡辩,南羲并没有给赵贵妃这个机会,只继续道:“如今皇后娘娘还在病中,陛下让我前来探望,却不想见到贵妃娘娘在皇后宫中大动干戈。”
“长郡主,自皇后娘娘病后陛下让本宫管理六宫,本宫今日不过是替皇后娘娘教训一下目中无人的宫女,长郡主又何必动这么大的气?”赵贵妃甩了甩帕子,这会儿气头上,也不想再同南羲客气。
如今赵贵妃势大,南羲也清楚,毕竟皇帝宠爱,加上赵太尉这棵根基稳固的大树,的确是有嚣张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