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清说着,便抱着庄姿雅慢慢的朝身后退去,一直盯着他们的圣上也发现了这一举动,一种不好的念头涌上了他心头,他连忙对士兵喊道:
“不好,快拦住他们,将他们拉下城墙来……”
士兵们的到指示,连忙冲了过去,可是还是晚了,周乾清与庄姿雅相拥跳下了城墙,他们翩翩而落,像极了两只蝴蝶。
纯白的雪地上落下一红一黑两个身影,鲜血染红了一整片雪地。
“乾儿……”
圣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他其实没想让他们死的。
在得知他们不仅私通,而且还想谋反的时候,他的确很恨他们,很想将他们千刀万剐。
可是多年的父子情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的仇恨,他原本是想,将他拿下后,然后再来一招狸猫换太子,悄悄将他送出宫去。
若是他真的喜欢庄姿雅,那将庄姿雅一同送出去也无妨,反正他从来都不是真的喜欢庄姿雅。
他原是打算将他们一起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然后让他们好好安度余生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般决绝。
宁愿紧紧相拥死在一起,也不愿再分开片刻。原来,他们竟是这般相爱。原来,是他拆散了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都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刚到宫墙下的塞尔公主,看见的便是两人相拥而落的场景。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从自己眼前落下,顿时鲜血直流,眼角还有未擦干的泪。
一时间只觉得心头感慨万千,绕是她见过无数血腥的场景,可是如今这场面,也让她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身旁的克达尔见这番情形,连忙伸手捂住塞尔的眼睛,然后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顾明渊站在离宫墙不远的地方,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为什么会这样呢,事情究竟是哪里出错了,才会发展成如今这般场景。
他嘴唇轻启,低声喃喃道:“姿雅……”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从小便一直跟在他身后叫他“明渊哥哥”的那个小姑娘,如今事隔经年,却已阴阳两隔。
明明去年冬天,她还跟在自己身后,为自己煲汤,做梅花酥,怎么这不过短短一年,她便已经葬身雪地了呢?
他也终于明白了周乾清为何会突然决定谋反,原来不过是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已。
终究是迟迟而来的高将军打断了这久违的沉默,他跪在地上同圣上说道:“臣高间城,救驾来晚,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快快请起,今日若不是爱卿及时赶来,只怕朕已……爱卿功不可没,朕定会重重有赏,不过在此之前,朕还需处理一些事情……”他闭上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罪臣周乾清,意图谋反,罪不可赦,如今虽身死,但仍不可饶恕,除名皇家,弃尸乱葬岗!罪女庄氏姿雅,私通皇子,理应株连九族。
但念在庄家三代元老,而庄氏也已身死,故免庄家死罪。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庄家一家,发配边疆,其女庄氏,弃尸乱葬岗!”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他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寻死了,那就算他这个做父亲的想要帮一帮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让他们的尸体在同一个地方,这是他唯一能够为他们做的一件事了。
众人皆唏嘘不已,一个原是前途无量的皇子,一个原是风光无限的世家小姐,谁又能想到,他们最后的下场,竟然是弃尸乱葬岗呢?
若论对错,其实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大的错。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没能在对的时间遇见彼此,他们相爱的太晚,终究是一错再错。
让他们的尸体在一起,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众人皆跪在地上,齐齐说道:“是!”
“朕……”圣上看着庄姿雅与周乾清离开的方向,淡淡道:“今日也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事,就要麻烦诸位爱卿了。”
“臣等恭送皇上……”
雪越下越大了,很快便将地上的血迹隐藏了个一干二净,远远望去,只有一片雪白,就好像那些杀戮从未存在过,那些鲜血,从未流过。
有宫女和太监推来板车,将周乾清与庄姿雅的尸体抬了上去,然后朝着乱葬岗的方向走了去。乱葬岗,那个他们最看不起的地方,却成了他们最终的归宿。
早就收拾好东西的阿年,看着自家主子终于被人抬上了板车,她擦了擦眼泪,悄悄的溜出了宫。
这宫墙太深,锁住了太多无辜的人。这宫墙太高,最终夺取了她主子的性命,而如今她也要离开了。她回头看着那又高又厚的宫墙,不禁掉下一滴眼泪。
自己的主子为情而死,而自己困在宫中多年,也早已忘了爱情究竟是何滋味。她只记得,当年自己进宫之时,有一少年郎,在她面前哭的肝肠寸断。
那是她第一次见一个男孩子哭的那般伤心,他还说,要带她去私奔。
可是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普天之下,莫非黄土,这天下虽大,可是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却最终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如今,恐怕那少年郎已经有了家室了吧。不知他的妻子可否美丽,他的孩子可否可爱。
可是那些,都同她没关系了,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一世,他们注定无缘了。
年少时的誓言早已不作数,如今他们都各有各的归宿。只是不知,每每在午夜梦回之时,那少年郎可曾会想起她的脸?
是否,也会因为她们曾经的遗憾而泪湿眼眶。只要他曾想念过自己,那这一切也便都值了。
阿年的背影很快被淹没在茫茫大雪之中,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她不过一个小小宫女,众人皆以为她死于那场宫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