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年轻!”周复霆站在周文远面前,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孩子的。”
“可是!”周文远转头朝房间里望了去,然后低声说道:“他们都不是长乐,哪怕以后本王还会有很多儿子女儿,可是他们都不是长乐了,不是长乐,你懂吗,五哥?”
周复霆努力克制住自己眼中的泪水,没再说话。
他懂吗?他当然懂。
如今他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人相伴。如果他愿意,他身边也可以有很多人陪伴他。
可是他不愿意,因为那些人都不是陈休思,这世间,他只爱陈休思一人,所以他宁愿孤身一人。
或许这两件事完全不相同,可是那种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的。
“文远……”他望着周文远的背影,轻声说道:“快进去陪长乐吧,五哥就先走了。”
周文远走进屋里去,沈清清正坐在床边同长乐说着些什么,也不知道长乐到底有没有听懂。她只是对着自己的母亲笑着,并未再咳嗽。
周文远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当年母亲离开时也是这样,她一直对自己笑着,说着自己没事,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自己。
想到此处,周文远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一旁的沈清清也听到了动静,她转过头来,对着周文远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夫君,你来了啊?”
“是啊!”周文远吸了吸鼻子,伸手胡乱了抹了一把脸,也朝着沈清清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为夫来了了。”
闻言,沈清清点了点头,说道:“快,快过来看看长乐,你看,她看起来气色这么好,清清想她的病也快好了吧。”
“是啊!”
周文远一边说着,便一边朝床边走了去。他面带笑容,心却像是被刀割一般痛。他的双腿像是被灌满了铅一般沉重,每走一步都无比困难。
他自欺欺人的对沈清清笑道:“说不定明天啊,咱们的小长乐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那可说不一定!”沈清清也对他笑:“就在刚刚,她还喊了我一声娘亲呢!”
“是吗?”
周文远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对着沈清清怀中的长乐说道:“来,长乐,再叫一声爹爹,让爹爹再听你叫一次……”
他说着,眼泪又不听话的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了。
沈清清见状,伸手为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夫君,不哭……”
“好……”周文远也笑着说道:“为夫不哭……”
两人都努力的笑着,可也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脸上的笑容有多牵强。
两人就那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沈清清怀中的长乐也不知疲倦的笑着,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生病一样。
而沈茗与顾明渊则是一夜未睡的守在门口,天快亮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来了沈清清撕心裂肺的声音:
“长乐!”
闻言,沈茗的泪水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她知道,是长乐去了。
长乐走了,她终究是没能熬过这个夜晚。
直到最后,周文远也没能听见她再叫自己一声“爹爹”。她就那样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一个人孤独的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只愿在那个世界里,她没有病痛。
长乐长乐,终究是没能一世长乐。
犹豫了片刻后,沈茗与顾明渊终究还是推开了那道禁闭的房门。
他们一进门去,看见的便是已经没了气息的长乐和悲痛欲绝的沈清清与周文远二人。
沈清清见沈茗进来了,她慢慢的转过头,对着沈茗说道:“长姐,清清没女儿了……”
沈茗闻言,只觉得有一种悲伤从她的脚底慢慢蔓延到了她的心底。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站不稳,她身子一歪,若不是顾明渊在身旁扶着她,恐怕她已经栽倒在地了。
丧子之痛,她前世也经历过。那时她还未来得及见那孩子一面,便失去了那个孩子。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知道,此刻沈清清应该比当初自己更痛吧,毕竟她与长乐有过那么一段快乐而又美好的时光。
比从未拥有过更残忍的是,拥有后又失去了。
“清清……”沈茗张嘴喊道,最终却只吐出了两个字:“节哀!”
此时此刻,除了节哀以外,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
因为不论说什么,长乐都不会再回来了,沈清清也不会再开心起来。
皇宫里,一夜未睡的圣上本想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一杯茶,却不想失手将那茶杯打碎了。
王公公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他本以为王公公是进来收拾残局的。却不想王公公进门后便跪在了地上,张嘴说道:
“启禀圣上,宫外传来消息,说是长乐郡主,去了……”
“什么?”圣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将这宫中的所有御医都叫到瑾王府去了吗,长乐不应该平安无事才对吗?他看了看窗外即将要升起来的太阳,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奴才说……”王公公结结巴巴的说道:“宫外传来消息,瑾王殿下之女长乐郡主,已于今早去了……”
圣上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自己的胸口,堵的他好难受好难受。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孙女啊,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许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她还未曾见过这世间的大好河山,还未曾品尝这世间的山珍海味,还没遇见那个心爱之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怎么就舍得去了呢?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听到她喊他一声“皇爷爷”,她怎么就走了呢?
前些日子听说她会说话了,他便为她准备了许多礼物。本来打算等她从江州回来,叫上自己一声皇爷爷,自己便将那些礼物都送给她。
她还未曾收到那些属于她的礼物,她怎么就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