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莫玖玖挑了挑眉,旋即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邢苍,出声问道:“方小姐说笙歌是为情所困,继而跳悬崖自杀,那邢公子又为何一口咬定是巫桐害死了笙歌呢?”
邢苍闻言,沉默良久,半晌之后,才兀自开口:“因为笙歌跳悬崖前也曾遭遇过相同的事情,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她当初也被人种了噬情蛊……”
此话一出,方蓉儿在心中思索片刻,旋即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邢苍:“那么说你当初抛弃笙歌,是因为看见她和陌生男子在……”后面的话,方蓉儿没有细说。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当年定是邢苍误会了笙歌出轨,继而要和她退婚。而笙歌被心上人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画面,百口莫辩之下,一时想不开纵身跃下了悬崖。
当初她若是没有被人掐晕进而关进金属箱困死,那么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笙歌呢?或许是会的吧……
思及此,方蓉儿心中一阵惆怅,当日书羽的母亲是因为那件事深受刺激,继而命丧黄泉。她和书羽之间是如何也回不去了,毕竟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一条曾经鲜活的人命。
“当初是我误会她的,可我再没机会和她说抱歉了……”邢苍说着低下头,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纵使心早已不会跳动,但他却依旧能感受到蚀骨的痛楚。
“方便说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听完两人对话后,莫玖玖适时问道。
听到莫玖玖这句话,邢苍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缓缓道出事发当日的情形。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在宫内作画,突然有一只箭出现在我面前,上面夹着一个纸条,纸条上面说笙歌背叛了我们的感情,让我回家去看看。我当时直觉是有人恶作剧,但最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便离开皇宫,驱车赶往笙家。”说到这里,邢苍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觉得咽喉干涩得厉害,“可等我回到笙家时,推开房门一看,发现笙歌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赤身裸体地睡在了一起。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摔门离开了。”
“那后来笙小姐对此是怎么说的?”莫玖玖轻声问。这倒是和方蓉儿的经历如出一辙,看来那位巫桐小姐很是喜欢折磨女人啊!不仅虐身还虐心。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邢苍垂着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那天离开笙家之后,我冲动之下就退了婚,接着就回了老家,对她避而不见。期间笙歌在我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而我通通没有理会。我没想到她会想不开自杀,如果……”
“如果我那天我出来见她一面,她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自杀了……”可惜这世上已没有如果,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亦如此。邢苍痛苦地闭了闭眼,惨白的脸上一片死寂。
谁会知道,他做的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那可笑的自卑而已。
他和笙歌曾师出同门。在所有人眼中,他是才华横溢的新锐宫廷画师,而笙歌则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才女。他们年轻、充满朝气,认为未来有无限可能。那时候,他们是让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可经历一系列现实的冷眼和算计后,他才渐渐明白,在这个处处讲背景和人脉的世界里,宫廷画师的这条路并不好走。他作为一个初涉艺坛的画者,前路不仅道阻且长,而且荆棘满布。
而与他的低迷颓丧不同,笙歌却是千金小姐,而他却仍是默默无闻的穷宫廷画师。
从那以后,周围的闲言碎语愈来愈多,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患得患失。因而他才会在看见那一幕后选择逃避,选择一走了之。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懦夫而已……
想到这里,邢苍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屋内静谧无声,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这时,一阵凛冽的寒风透过木屋的缝隙吹进了屋子里,让沉湎在哀恸和悔恨中的邢苍瞬间清醒,他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笙歌死后的第三天,我才知道了她去世的消息,等我从老家赶回仙弄时,才得知她已经被火化了。笙歌母亲死得早,父亲娶了新夫人,对她基本是不闻不问。所以她的骨灰最终还是被我收敛了。而自从我将笙歌的骨灰带回家后,家中就总是会飘散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甜腻香气。那股香气闻久了会无端让人很不舒服,后来我发现这股香气是从笙歌的骨灰中散发出来的……”
“是婆娑香?”方蓉儿出言打断邢苍的话。
邢苍闻言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刚听秋姑娘说了才知道这是婆娑香的。我当时却是并不知晓的,那时候我只是直觉这香味有异,所以我去找了檀山的木天师,想请他帮我看看。木天师让我留下了骨灰坛,并约好三日后开坛做法。可还未到时间,我就被种了噬情蛊,继而丢了命……”而笙歌的骨灰至今还在檀山。
想到这里,邢苍将目光转向莫玖玖:“秋姑娘,我,我也有一事相求……”
莫玖玖唇边扬起一抹恬淡的微笑,看着他温和地说道:“邢公子但说无妨。”
邢苍抿了抿唇:“当年我将笙歌的骨灰坛留在了檀山,等我大仇得报,麻烦秋姑娘将我的尸身火化,然后再和她葬在一起。”
闻言,莫玖玖轻轻颔首:“这个当然没问题,邢公子尽管放心。”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目光移向方蓉儿身上,接着说道,“方小姐,你和邢公子之前身种噬情蛊,又沾染了婆娑香,是以尸身不腐。可若不将其火化,假以时日,恐会引来阴秽之物寄身。所以,我有意先将你们的尸身就地用灵符焚化,二位可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