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你右脚皮鞋上有灰尘。”何妈妈低声提醒丈夫。
“是,陈老。”何爸爸何水生急忙把右脚伸到左边裤腿后,在上面擦了擦。
何妈妈:“水生,你这是掩耳盗铃吗?”
何水生讷讷道:“正面看不到就行。”
何妈妈陈忂:“那后面呢,你丢不丢人?”
何水生:“亲家又不会专门绕到后面看我裤腿。”
何妈妈陈忂横眉怒目,正要发作。孙朝阳看未来老岳父要吃亏,表示深刻的同情,忙道:“伯母不要生气,我爸妈都是勤劳朴实的人,不在乎这些的。”
陈忂:“朝阳,令尊令堂或许不在意,但我们不能丢了礼数。”
说着话,又伸手拍了拍何水生身上的毛料大衣,腾起一片灰尘。
她心中奇怪,这老头好好地呆家里,哪里去弄这么脏?
正要质问,孙朝阳忙道:“伯父伯母,那边在出站了,我们快些过去。”
没错,三人此刻正在北京火车站接孙永富和杨月娥老两口。本来孙朝阳觉得这事不大,一个人来就好。但何爸爸和何妈妈听说未来亲家公亲家母今天来京,都激动了,一定要亲自迎接。何妈妈陈忂还是那句话,礼数不能丢。
孙朝阳听得感动,就答应了。不过,很快他就后悔,因为老岳父一路被何妈妈挑错,听得他都有些崩溃。
广播里传出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从成都来的第xxxx次列车进站了,各位旅客请注意……”
一年没看到父母,孙朝阳激动,急忙挤到接站口的人潮流,探着脑袋朝里面看。可惜他是个标准的四川人,个儿不高,落到一群北方大汉北方大妞中,瞬间就被淹没。
至于陈忂和何水生这两个江南人士,则只能看到前面一片后脑勺。
陈忂忙扯了何水生一把让他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何水生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纸片奋力举过头顶。纸片上用毛笔工整地写着“孙朝阳来接孙永富和杨月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拽他的衣角:“是亲家公和亲家母吧?”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何水生老两口转头看去,就看到风尘仆仆的孙永富和杨月娥。这二人各自背了一个竹背篓,手里还提着两口硕大的皮箱。
“对对对,是我们。”何水生欢喜,连忙提气大喊:“孙朝阳,我接到你爹妈了,快过来!”
陈忂呵斥:“什么你爹妈,是亲家。礼数,礼数。”
何水生去接行李:“我来我来。“”
孙永富:“亲家,不用了。我行李重得很,你提不动的。”
“我力气也大……啊!”何水生被皮箱压得一个趔趄:“装了的是什么,这般沉。”
孙永富解释说,箱子里装的是五十斤荞麦面。荞麦晓得吧,是我们四川高海拔地区少数民族种的一种麦子,用来烤饼子最香了,普通小麦面根本比不了。朝阳和二妹最喜欢吃了,小时候为了争荞麦粑粑还打过架。他们写信过来说馋了,我们能不带点过来吗?
说着话,老孙神出两个手指在皮箱把手一勾,轻轻松松就勾了起来,就好像是勾秤秆子。他为人直爽,说话也不注意,便笑道:“亲家公这模样,有点康熙儿啊!”
何水生疑惑:“什么叫康熙——儿……”
老孙:“四川话中,康就是天天吃糠,身上气力,长得熙儿,就是长得弱。康熙康熙,吃糠拉稀。亲家,你怎么长得跟干豇豆儿似的。”说完就哈哈大笑。
何水生感觉被侮辱,很生气:“你说话不文明。”
“文啥明啊,这一路挤过来跟打仗一样,如果讲文明,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孙永富身上一用力,挤出通道,带着三个冲出人群。
老孙将皮箱放地上,一屁股坐上去,用手揉着脚:“被踩了,我的螺蛳拐拐好痛。”
何水生好奇:“什么叫螺丝拐拐,你们还带了螺丝?亲家,这个季节的螺丝不好吃的。”
“就是脚踝。”陈忂解释:“我听朝阳说过。”
何水生:“哦,亲家这是阿喀琉斯之踵啊。”
老孙:“啥种,一定是在说我?”
何水生笑笑:“没有,没有。”
他看不惯老孙的粗鲁。
老何的表情如何瞒得过孙永富,他也看头发梳溜光的亲家不顺眼,好好的男子汉,你竟然还喷了香水,手脸还擦了宝宝霜,大男人搞成这样,像话吗?
“不对,亲家肯定是在笑我。”
“没有,没有。”何水生继续笑。
陈忂忍无可忍,呵斥:“水生,你给我住口。”
“你们认识了?也好,免得我再介绍一遍。”孙朝阳从人群中钻出来,用手给孙永富捶腰杆:“爸,腰好点没有?我已经去京城的医院问过,腰椎间盘突出治不了,只能自己养,平时多注意休息。另外,你心脏上的问题也不用看病吃药,还是要多休息。反正一句话,以后不能干重体力活,退休吧。”
老孙:“我才五十多岁就退休,让人晓得还不笑死。”
“生病了,没办法,以后我来孝敬你就是。”孙朝阳又对母亲道:“妈,小小正在准备考试,她还有一星期才回家。你们吃饭没有?”
看到儿子,杨月娥眉开眼笑,忙从背篓里掏出粽子,剥了一个喂孙朝阳嘴里:“妈和你爸爸在火车上吃过了,现在还撑着呢。怎么样,好吃不?”
孙朝阳:“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何水生惊讶:“冷粽子怎么能吃,里面还放了肉,不卫生,不卫生。”
孙永富:“热糍粑冷粽子,你不懂不要乱说话。朝阳,我看你这个岳父不像是劳动人民,剥削阶级出身的吧。”
孙朝阳有点尴尬:“爸,现在不讲这个。”
杨月娥朝孙朝阳身后不住地看。
孙朝阳:“别看了,何情没有来。台里马上就是联排,她提前入组了,封闭式管理一星期,马上我也要去忙那边。”
这是最后一次联排,关系重大,不能马虎。
杨月娥:“工作要紧,工作要紧。”但神色中显得有些失望。
何妈妈忙拉住她的手笑道:“亲家,孩子们事业要紧,咱们做大人的要理解,要支持。”
说着话,她又对孙朝阳道:“朝阳你放心,亲家在京城这段时间的生活和医疗保健我来负责,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