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道:“与其问我出多少钱买断独售权,倒不如问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有些意思。
左承易拱手。
“愿闻其详。”
苏影言简意赅。
“你能获得的好处,就是在我铺子里的售卖权。”
“?!”别说左承易了,就算是同一战线的沈进宝也愣住了。
反客为主了这是。
左承易哈哈大笑几声,二十岁的人生中,似乎头一次听到这般好笑的事情。
接下来的谈判,都在愉快的氛围中度过。
合作协议当场签订,只等人把酒送去铺子里。
甚至结款方式,都是按苏影与其他供货商协定的那样,先卖后结。
沈进宝擦了把额头的汗,来之前他就在担心,若要现款结算酒水钱,他做这十几年生意赚钱买的酒,估计都摆不满那个货架。
还好,还好,不用先交钱。
等两人回铺子等好消息的时候,一直候在左承易房门外的管家推门而入。
“十五年了,老奴这是第一次听到主子发自肺腑的笑,而且您今天,还笑了好多次。”
管家老泪纵横,既心疼,又欣慰。
“从您五岁之后,再没如此笑过了。”
左承易收敛笑容,思绪又被拉回十五年前。
那场滔天大火中,将军府没有一人幸免于难,他之所以苟活至今,是因为那夜,成国公带他小孙子在将军府玩耍许久,临走时,他的小孙子睡着了,成国公没有将其带走,反倒恶作剧兴起,把两个孩子掉了包,把他给偷走了。
第二日,成国公还美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在等着将军府的人上门换回孩子。
谁知,就得到了那样的噩耗。
他的小孙子左承易,就这样成了将军府嫡长子的替死鬼。
成国公失去他最疼爱的小庶孙,也失去了他平生最挚爱的忘年交好友一家人。
得到噩耗后,不到半刻钟,成国公就缓过神来,当即指着将军嫡子,也就是现在的左承易,说道:“从今之后,你就是我的小乖孙左承易。”
把两人掉包的事情,从头到尾只有成国公自己知道,为了掩人耳目,保护好友最后的血脉,他当即做出决定,把假孙子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圣山习武,以至于连左承易的亲生父母,都没有来得及跟‘儿子’告别。
这个管家,是除了成国公外,唯一的知情人,一直陪伴了左承易十五年,也可以说是一手把他带大的。
左承易许久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也早已消失不见。
“十五年来,祖父每年都去圣山探望我一次,每次都告诉我,家仇不可忘,甚至暗中做了许多布置,也一一说与我听。要成大事,招兵买马必不可少,如今又替我打通周魏贸易关口,让我得以组成商队积攒巨资。祖父之恩重于天,报仇之志坚如山。十五年来,的确一次都没有真心笑过。”
但是今天,他笑了。
甚至这会儿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好像并不是特别好笑的事情。
管家知道主子这么多年来有多不容易,刚才见到他的笑容也是老怀欣慰。
不过,还有一件事觉得不妥。
“虽然那苏姑娘能让主子开心,但主子却因此把云陵县的酒水生意让与她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主子要成大事,就必须赚非常非常多的钱财。
酒水生意利润丰厚,是个积累家资的好途径,尤其是从大魏进来的酒水,更是凭着名头就能闭着眼挣钱。
最近几天,主子特意在云陵县停留几天,除了成国公受人所托让他带袁将军千金回京城外,其实也有他自己的主意,那就是在这周魏两国边境之地,选个可靠的生意伙伴,以便来日有更长远的发展。
主子明明有这个打算,可对外却连身份都不透露,面对蜂拥求上门来的生意人,更是一概不见。
谁知道,就凭苏姑娘那寥寥几句逗主子开心的话,就把这天大的好事送给了她。
主子是不是,太感情用事了?
实在是与他一贯的谨慎性子不符。
左承易知道管家的担忧,不过一想起苏影今日的言谈,又忍不住泛起几丝笑意。
他的事情,从来没有瞒过与他情同父子的管家。
“原本以为,我是宣威将军府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孤零零的血脉,直到昨日才得知,我竟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什,什么?”管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左承易这才把昨晚夜探沈家一事,悉数告诉了管家。
管家虽然震惊,却更担心年轻的主子被人蒙骗。
“主子,这事,会不会有差?”
左承易摇摇头。
“那人知我身份,知救我胞弟者的身份,甚至连十五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都知道,他若要害我或者有所求,尽管拿这事告密,我与胞弟以及成国公府上下,必定一个也逃不脱。可他,却仅仅将这件事告知与我,并带我去秘密见胞弟。可见,他并无害我之意。”
其实到现在为止,左承易也不知道张大勇究竟怎么得知真相的,毕竟他俩年龄相仿,而张大勇的身份,也是确凿无疑的农家汉子,也不过当了几年兵,立了些不大不小的战功而已。
这么一说,连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这件事了,只问道:“这事重大,主子这次见到国公爷,还是要问个清楚。毕竟多年前的那件事,一旦暴露,便是诛九族的欺君大罪,万一……”
左承易点点头,“我自然要问个清楚的。祖父曾跟我说过,此事只有他和我二人知晓,世间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可突然冒出来的张大勇,甚至比祖父知道的还多,实在不能不让人担忧。”
毕竟,成国公都不知道宣威将军府还有一支血脉存留民间呢,而那张大勇,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左承易又告诉管家道:“今日来的那个沈进宝,就是当初冒死剖腹取子救下我胞弟的大恩人。”
管家又是大惊,许久才了然道:“原来主子把生意交给没有任何实力的他们来做,完全是为了报恩啊。”
“是啊,报恩。”左承易推窗往外看,却早已看不到那女子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即便不是为了报恩,这女子也着实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