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嘴巴张开又合上。
这人怎么这样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怎么以前就从来没意识到过,这个男人是这么的……茶。
裴教授带的博士生知道他在外面是这样吗?
她现在去清大bbs爆料,能扫回一车破碎小心心吗?
像是要跟他较劲似的,她想问又不敢问的那句话又浮现在心头。
她鼓起勇气扬眼看他,吞了下口水:“那……那你认不认?”
裴知鹤侧着头看她,轻笑道:“什么认不认?”
江乔又被他淡定的眸光激到,底气都少了很多:“就……”
她就了半天没就出来。
裴知鹤敛眸,抬起手轻饮了口茶:“你是说,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
江乔有点慌,顾不上嘴里的烧麦还没咽下去,急急点头。
裴知鹤被她小松鼠一样鼓鼓的脸逗到,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认。”
“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没说过谎。”
江乔怔愣了一下,很快又莞尔。
因为裴知鹤说他真的很早前就喜欢她。
也因为,他说自己没说过谎,本来……就是最大的谎言。
无论是对外婆,还是对他医院里的那一群同事,他口口声声说的可都是两人青梅竹马,他一直暗恋她。
甚至,十年来回绝了所有的相亲,只为了等她长大。
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场面话,她听一听开心一下就好,当真才是真傻了。
但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
她水润的眼睛眨了眨:“很久之前,是多久之前?”
估计就和她差不多吧……
结婚之后都搬到一起住了,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火花了。
裴知鹤盯着她看了几秒,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道:“过几天你会知道。”
江乔白软的脸颊鼓起,杏眼微眯:“你的这个过几天,是不是就像有机会请你吃饭的那个有机会一样?”
裴知鹤觉得有点好笑,伸手拿起餐巾,帮她抹掉嘴角的一点叉烧酱:“想什么呢,真的是过几天,不骗你。”
江乔努力不被他漂亮的手指打断思路,顿了几秒,认真问他:“来柏林之前?”
临行前的那一周,她努力早起,给裴知鹤做了好几天的早餐。
不仅早起,还认真研究他的口味,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冥思苦想穿搭。
连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围裙后面的系带都用的是蒋佳宜给她发来的心机小窍门,芭蕾舞娘丝带束腰式的系法。
围裙还是那条平平无奇的围裙,但这么一系,就能显得腰肢更细。
用好室友的话来说就是,腰臀比惊人。
裴知鹤把那块餐巾纸叠起,轻缓地放到一旁,轻笑着看她:“我可以说是,但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江乔:“?”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裴医生,人还怪好的。
她认真地给自己目前为止的人生划分阶段,一通思考下来,决定还是践行砍价的方法。
不管怎么样先砍到底,再一点一点往上抬。
江乔想了想,给出一个她觉得已经很超出认知的可能:“我们结婚之前,我……在学校里的时候?”
说完了先被自己惊到,淤青未消的腕子抬起,不自觉地捂了下嘴。
裴知鹤失笑,他坐在江乔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沉吟了几秒才道:“嗯。”
江乔水亮的杏眼无意识地睁到最大。
捂着嘴的手从一只,又变成两只。
她混乱的大脑中飞起一片花花绿绿的大乐透奖球,哗啦哗啦地摇了半天,倒出一个:“……你是不是之前在京大活动里见过我,做过我的比赛评审?”
是这样吧。
一定是因为一些,非常精神层面的欣赏吧。
这种大家族的长子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克己复礼,怎么可能在家庭聚会之类的地方,对自己弟弟的女朋友见色起意。
而且她在家里和他的互动,好像真的就是……除了讲题,就是礼貌的傻笑,最多还有几句磕磕巴巴的寒暄。
别的地方没自信,在专业领域她还是有底气。外院和其他院系的联合活动很多,每次她从那些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比赛回来,都会被在表白墙上讨论几天。
裴教授,闲下来的时候也刷表白墙?
“要不就是,裴家投了什么基金会,正好赞助到了我们院。”江乔嘴里念念叨叨,一边偷瞄裴知鹤的表情。
隐约瞄到了一丝波动,自己先按耐不住地笑起来,眉眼弯弯:“我这算不算是蹭到了!”
“虽然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因为想给金院赞助,才顺带给我们这边洒了洒水,可是我现在泡到投资人本尊了,我好厉害哦。”
有娃娃亲这种约定在又怎样,她终究只是裴家二少爷身边的那个“顺便”。
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也不觉得难过。
只是,自从知道了裴知鹤也喜欢她,世界像是焕然一新,连看待过往的视角都不一样了。
回想起高考结束那天,裴知鹤抱着花在考点门外顺便接她,都觉得甜滋滋的。
“所以,真的有这种投资吗,”她大眼睛微微上挑,神色很少见地,带了些软绒绒的骄矜,“你刚刚说了,在我面前不说谎。”
裴知鹤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很有耐心地听她分析了一通,直到听到她说最后一句话。
宛如被念了一句绵软的警告,他漆黑的长睫闪了闪,颔首坦白:“有。”
江乔于是笑得更甜。
她见好就收,也不再继续问,想让自己今天的开心能持续得再久一点。
吃过早午餐,裴知鹤和她一道出了门。
柏林院方有临时的会诊邀约,昔日上司赫尔曼博士亲自来的电话。
裴知鹤不好推脱,把她放在酒店大堂,嘱咐好她自己在周围随处逛逛,有事情随时喊他,而后乘车离开。
江乔在课本上见过这家酒店的咖啡馆,当时还是作为课文的插图,被她密密麻麻的笔记遮得严严实实。
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年之后,她能亲身站在这里。
来了柏林这么多天,工作的时候太忙,昨天逛圣诞集市的时候太紧张,到了现在这一秒,好像才第一次有了旅游的实感。
咖啡馆不向外部游客开放,只有住店客人才能进入。
人很少,拍起照来完全不用费尽心机找角度,怎么取景都很清静。
江乔兴致勃勃地拍了几张远景和近景,从微信上发给裴知鹤。
刚想再说几句话,就看到靠近窗边的最内侧桌子上,咖啡杯早已冷透,但还没来得及收走。
旁边有一张印着酒店徽章纹样的信纸。
被精致的杯托压住了边角,中间有一道随意的折痕。
好像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
江乔倒没有太意外。
她在入口处看到过标识,好像是为了纪念某个曾经长居于此的作家,每张桌子下方的抽屉里都有这样的信纸,供客人自由取用。
她有些好奇地走近了些,垂眼看下去,从胡桃木桌面上拿起了那张信纸。
虽然渗了些浅淡的咖啡水渍,上面的字晕开了一些。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抹熟悉的钢笔字迹。
温柔雾气一样的,灰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