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
秦军渡济水佯攻,魏将立即下令警戒。
如此往复数日,魏军上下尽显疲态。
即便如此,魏将丝毫不敢大意,他深知秦人最擅奇袭,此必为疲敌之策。
宣昭九年,七月。
公孙策亲率骑兵西进,自临济横渡济水。
兵锋直入魏境,攻取户牖之地。
两日后,又于陈留大破魏军。
距离魏都大梁仅有百余里。
魏帝大惊失色,当即遣使令魏将回援。
只是,还不等阳武魏军开拔,秦军已闻讯赶至。
经此一战,魏军损失惨重,士卒死伤不计其数。
宣昭九年,八月。
秦军包围大梁。
公孙策命部将封锁黄河,阻挡北方魏军南下。
大梁城中。
魏帝重新启用熊黎,担任守城将领。
熊黎上任后,立即派兵修筑城防。
他登临城头,望着远处黑压压的秦军,心下满是无奈。
所幸,阖府妻儿已于月前离开大梁。
列祖列宗在上,他们再不必担心熊氏香火断绝。
这时,一名魏军士卒上前汇报城防修筑进度。
熊黎随他前去巡查了一番。
待四下无人。
熊黎从怀里取出一枚平安符。
是惠仪临走前交给他的,说能保佑平安,以待日后团圆。
魏人尚赤,所以这平安符外面套了层赤色的兜袋,还用细绳串着,两端连结在一起。
熊黎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而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绳挽起,挂在脖子上。
不大也不小,正合适。
又半月。
公孙策先后组织了十余次攻城,均以失败告终。
在熊黎的指挥下,守城魏军拼死防守,秦军战死者甚众。
城外营帐。
公孙策纠集部将商议。
眼见强攻不成,急需一条可行之计。
当公孙策询问时,秦将们都面露难色。
熊黎的棘手,他们早都深有体会。
大梁乃魏国都城,粮草充足,便是围困一年也不见得奏效。
“将军,末将有对策!”
一道声音自帐下传来。
公孙策闻声看过去,发现是虎卫统领王陵。
王陵乃名将之后,他的能力公孙策是信得过的。
“世侄有何高见。”
闻言,王陵起身走出。
在征得公孙策的允许后,他指着舆图,开始讲述对策。
“大梁坐于诸水之交,此福祸相依。今我军据有沟渠河道,不若以水灌之。”
“贤侄的意思……”公孙策听懂了。
王陵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舆图上的黄河与鸿沟,在上面勾勒了起来。
公孙策凑上前,这才看清王陵画的是河渠。
他面露惊讶,“贤侄还懂得水经?”
王陵憨笑了起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岳丈多有教导。”
“原来是靖王。”
公孙策点了点头,靖王学究天人,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宣昭九年,九月。
秦军退离城池三百步外。
王陵领军士在大梁西北开渠,引黄河之水,筑堤壅其下流。
城中的魏军见秦人不再来犯,立即禀告熊黎。
听到下属来报,熊黎面露思索,在城头来回踱步。
当他听到城外江河汹涌声时,脸色大变。
秦人这是要水淹城池。
他当即绕过部下,朝着魏国宫廷的方向走去。
宣昭九年,十月。
魏帝命人加固城防,妄图借此抗衡洪泄。
熊黎催督将士把粮仓中的粮食转移。
粮食浸水容易发霉,真到那一步,城中的魏军只有投降一途。
宣昭九年,十一月。
河渠挖成。
黄河水与鸿沟水灌入大梁。
一时间,整座城池都被泡在水中。
眼看魏军就要降了。
这时,冬汛来临。
大梁城外,天降飞雪。
河道彻底被冻结,让本已陷入绝望的大梁军民再度振奋。
魏帝更是走出宫殿,朝天祭拜。
城外的秦军也不灰心,依旧包围着大梁城外。
宣昭九年,十二月。
公孙策在蒙县击溃北面驰援的魏军,斩首十六万。
熊黎妻儿所在的高阳城被秦人占据。
他们依靠惠冯留下的势力隐瞒身份,混入了秦军治下。
高阳,城西的一处院子。
已显老态的惠仪卧病在床。
她的目光望向北方。
那是大梁。
近来数月,秦人封锁了消息。
大梁情况不得而知。
没来由的,惠仪的心里闪过一阵不安。
她本就有气疾在身,连番赶路,病情再度复发,甚至愈演愈烈。
这时,屋外走进来一青年。
身高八尺,身材伟岸,面容与熊黎颇有几分相似。
他是熊黎与惠仪的长子,熊彰。
天生大力,足能扛鼎,尽得熊黎武力真传。
熊彰手捧着药,缓缓走到床头。
“阿母。”
见着长子,惠仪努力挤出笑容,轻声道。
“彰儿。”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熊彰还是看出了母亲眼底的担忧。
他没有点破,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汤药端过去。
……
宣昭十年,春。
时值初春,正是春汛时节。
河水重新灌入城中,又逢天降大雨。
雨一连十日不止,水势越发浩大。
城内与城外的处境再度逆转。
眼看城墙就要被冲塌了。
魏帝急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眼下他顾不得社稷江山了,保命才是最要紧之事。
终于。
“轰!”
一声巨响后,屹立了数百年的北城墙倒塌。
城外的秦军早已准备好。
熊黎及麾下的守城士卒,早已全副武装,守在街道处。
他们神色坚定,眼底满是慨然。
生是魏人,死是魏鬼。
……
宣昭十年,二月。
魏帝率领群臣投降。
伐魏之战,秦人吃了不少苦头。
公孙策没有同他们客气,将魏国宗室全都收押。
王陵身上多处负伤,手中提着一颗头颅。
是熊黎的。
他看着面前的头颅,放声大笑。
祖父的仇,今日终于了全了。
宣昭十年,三月。
秦国停止了对高阳的封锁。
城外的消息得以传入。
大梁沦陷。
魏国宗室押解咸阳。
阳城君熊黎殉国。
……
熊彰听闻自家父亲的死讯,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熊氏一族要落在他身上了。
熊彰当即决定,要隐瞒父亲的死讯。
他正想着,朝自家院子走去。
刚踏入院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熊彰神色大变。
他知道是母亲的气疾复发了
走进屋里,便看到惠仪满脸哽咽。
熊彰暗道不好,莫不是下人多嘴。
“彰儿,汝父……”
惠仪哭得泣不成声。
熊彰立即上前,宽慰道,“阿母,阿父他没事的。”
惠仪没有回答他,只是顾着自己痛哭。
熊彰看着一旁的婢女,眼色不善。
他拽着婢女,走到屋外好远一段距离,拔出佩剑,含怒出声。
“可是你这贱婢饶舌。”
婢女被他吓住了,连忙跪地。
“公子,是夫人……”
“阿母怎么了。”
“夫人方才自梦中惊醒,直言老爷殉国。”
闻言,熊彰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口中喃喃道。
“阿父……”
三日后。
惠仪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