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四皇子与丞相合谋,意图造反的消息传出。
整个长安哗然。
四皇子可不是旁人,作为大汉皇子中,少有通晓兵事的,他一直是夺储的热门选项。
当夜,魏妃自缢身亡,还有不少投效四皇子的幕僚、谋士和臣子也选择结束性命,避免连累身后的家族。
……
未央宫。
元鼎帝坐在龙椅上,目视被拖下去的四皇子。
一时间,头痛欲裂。
他本就上了年岁,再有这般波折,纵然心性非凡,却还是不免受了影响。
大动肝火下,旧疾复发,竟然陷入了昏迷。
飞来伯李匡,大太监阴疑在场。
他们一人执掌南卫,一人执掌秘卫,变相掌控了汉宫。
两人深受元鼎帝信赖,在这关头,很快选择封锁消息。
由秘卫维持宫廷,南卫稳定长安,暗地里将太医院的太医请来。
里外配合可谓天衣无缝。
短时间内,并没有露馅的风险,只要天子醒来,就不会对朝廷产生影响。
起初二人也是打着暂且隐瞒,容后再议的想法。
可太医诊断,元鼎帝中风了。
彻底将他们的想法打破。
且不论中风的天子能否苏醒,一旦消息传出,必然引起更大的骚乱。
届时,光凭着两支天子亲卫,恐怕难以全部镇压。
李匡与阴疑为此大为头疼。
倘若有储君在,就能化解此时的尴尬。
可坏就坏在,元鼎帝至今尚未定下太子人选。
一晃眼,三日过去。
天子久不出面,宗室族老先坐不住了。
他们纷纷递帖求见天子。
宫里,元鼎帝依旧处于昏迷,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李匡与阴疑二人合计,决定请一皇子入宫,代父主政。
可涉及到具体人选时,哪怕二人同样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免还是猜忌起来。
倘若陛下不幸,这位请入皇宫的皇子,将无可争议地登基。
到那时,从龙之功,可又关系到一代人的富贵。
且不说阴疑作为老太监,需要为晚年考虑。
李匡因功封伯,何尝没有封妻荫子的想法,哪怕不是更进一步,只为保持眼下的富贵,同样容不得马虎。
阴疑是元鼎帝尚在王府时的老人,这些年跟在陛下身边,也算饱尝人间冷暖,阅遍世事沧桑。
一双老眼如炬,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大致判断出李匡的想法。
他知道,当务之急是消除双方的猜忌,只有南卫和秘卫两股力量拧成结,才能迎立新君,而不是引起宫乱。
于是,阴疑率先开口,坦露心声。
“伯爷与咱家俱受皇命,承蒙陛下器重。今陛下抱恙,为江山社稷计,却是还需伯爷与咱家同心协力。”
一句话点名初衷,同时也让李匡的脸色缓和。
只要阴疑这老太监没有勾结皇子,双方还是可以合作的。
紧接着,阴疑再度开口。
“咱家深知,伯爷或许无能信赖。既是如此,请伯爷道明人选,能成与否,可容你我商榷。”
若上一句话是深明大义,这句话就称得上谦卑了,哪怕李匡不喜阉人,却也相当受用。
他思略再三,可脑子里并没有多少关于皇子的印象。
毕竟元鼎朝的前二十年,一直都是太子稳居储位,李匡从未考虑过拥立皇子的事。
心里是这般想,李匡没有表现出来,他打算听听阴疑的想法,再做决定。
明面上,李匡以退为进,将机会留给阴疑,算是抬了脸面,姑且论作一番人情。
阴疑心里如明镜,可他心底却是有想法,倒也不退却。
相比顾左右言他惹人芥蒂,阴疑直接切入主题。
“咱家以为,当立皇七子刘渠。”
此话一出,李匡稍皱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淮安王?”
阴疑点头表示肯定,“伯爷不知,数月前,大殿中……”
接下来的时间,阴疑讲明了当日陛下,对淮安王妃的宽容,以及专程打听淮安王府的事。
一丝一毫,没有隐瞒。
李匡听完全程,倒没有全信。
他的脑中略过关于淮安王的印象。
“生母低微”
“外放封地”
“娶王氏女”
这每一点,似乎都能透露出些许意味。
生母低微,意味着外家孱弱,不会如同魏家那般心存谋反。
外放封地,意味着久离京城,对京城世家不熟络,根基浅薄。
娶王氏女,这本来没什么,可联想到“王氏献鼎”一事,倒是解释了天子的偏颇。
很快,李匡皱起眉头。
“魏郡王氏,本伯记得,第二任梁王妃也出自魏郡王氏。”
阴疑颔首表示赞同,他知道李匡的顾虑。
“王氏能否坐大,尚在其次,可梁王身为陛下胞弟,是唯一在世的先帝子嗣。若得梁王支持,则宗室安矣。”
说完这些,他悄悄上前,在李匡的耳边低语。
“伯爷若不放心。大不了你我盯紧些,一旦魏郡王氏动了心思,手中握有秘卫与南卫,大军出动,覆手可灭。”
见阴疑都说到这份上,李匡心里的疑虑也消了大半。
毕竟阴疑若与淮安王有私交,犯不着提及将要成为后族的魏郡王氏。
李匡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既然打定主意,便不会犹豫。
“就依阴公公之言,请皇七子入宫。”
闻言,阴疑的脸上露出笑容,手中的拂尘一甩,做出行礼的姿势。
“从今往后,伯爷与咱家,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嗯。”
李匡应了一句,倒没有拂了阴疑的面子。
从这一刻起。
无论新君继位,亦或是陛下苏醒,他与阴疑两人,算是彻底绑在同一艘战船上了。
……
阴疑从前就代为拟旨,矫诏起来没有什么难度,一顿操作行云流水。
况且,只要元鼎帝醒不来,这矫诏的圣旨,将成为元鼎帝年间从未央宫流出的最后一封圣旨, 是为先帝遗诏。
淮安王府。
刘渠与世子二人,正坐在王府的亭子旁,手中握着钓竿,垂钓鲤鱼。
王妃则领着一众下人,布置各式点心,还有吃食。
待父子休息,一家三口可以一起用膳。
池畔。
世子的钓竿起来了好几次,也钓起了一只三尺鲤鱼。
可淮安王的鱼竿没有动静,平静地仿佛睡觉了。
世子知道,这不是因为父王的技术臭,而是他没有放香饵,只下了鱼钩。
淮安王打了个哈欠,有些随意地将鱼竿放在一旁,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时,钓竿忽然动了。
世子面露惊讶,正欲提醒父王。
王府的师爷赶到,小声在淮安王身旁说了什么。
淮安王脸色一变,笑了起来,也顾不得鱼竿,或是交代什么,径直朝王府正堂走去。
世子望着父王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却还是接过钓竿。
他用力一提,一只九尺长的鲤鱼付出水面。
世子不由惊呼,“父王钓鱼,愿者上钩。你这蠢鱼,空长九尺。”
话音刚落,鱼线应声崩断。
九尺鲤鱼挣脱束缚,跑走了。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世子遗憾地起身,而后像是安慰自己。
“那是父王的鱼,真跑了,难过的该是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