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九年,五月。
正值春牧,第一批辎重运至豫州境内。
前线的士卒领受皇命,大举开拨。
若禾国骑兵三万。
幽州骑兵四万。
并州骑兵五万。
凉州骑兵四万。
……
共计二十四万骑兵分三路,依次由居延,九原,辽东进发。
还有同等数量的步卒从南面集结。
这是大新建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北伐。
光民夫就征发了一百二十万余,分布北方五州。
太和帝以皇甫孝和为主将,宋应天为副将,统兵出征。
随行的还有朝廷的一众名将。
可谓举倾国之力。
……
扬州
九江郡,东城。
太平妙宗的人公“景休”坐镇于此,负责调度扬州境内的太平信众。
景休祖上是楚王族景氏,前汉和本朝都有族人出仕,在九江郡颇有势力和威望。
张谯派他执掌扬州,正有这方面的考量。
景休也没有令他失望,在获得太平妙宗的支持后,迅速借由符水、符书、符篆的名头,将太平妙宗的影响扩散到周边郡县。
事到如今,整个九江郡有半数县邑的主官都拜入太平门下。
六安国和丹阳郡的世家大族也表明合作态度。
眼看再有不久,整个扬州北部都将成为太平妙宗收服信众的源地。
人公庙,校场。
景休身穿甲胄,手握长枪站在高台上,环视下方的太平妙宗高手。
他面如红玉,须似皂绒,通体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凡是被他盯上的太平教众,都不由头冒冷汗,肢体发颤,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确认所有人到齐,景休收回目光,缓缓开口。
“昨夜天公降旨,令吾等尽快渗透郡县。既是如此,便由各方使与舵主汇报具细。”
话音刚落,五道人影跃出,还有三十余头束黄巾的弟子紧随。
“六安方使拜见……”
“庐江方使……”
“新都方使……”
……
紧接着,方使各自汇报了渗透的现状,分管县邑的舵主适时补充。
景休闭目聆听,他的心腹则快速将具细记录,落于扬州全境的舆图以表明。
不一会儿,原先空白的舆图,很快就被黄白颜色交织,其中黄色代表太平妙宗下辖的地域。
待最后一名方使说完,景休蓦地睁眼,看向庐江方使,淡淡道。
“张勃方使,解释一下吧。”
因为在舆图上,扬州北五郡中,庐江郡的留白是最多的,意味着太平妙宗传法受阻。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见被点到名,庐江方使张勃只得硬着头皮走出。
起初他的脸上有些窘迫,面露苦涩,“人公大人,非属下办事不利,实乃庐江周氏欺人太甚!”
“天公有言,令我等不可肆杀士族子弟。那周氏家主明知如此,屡屡阻挠本宗传法,周氏小儿更是当街鞭笞舒县舵主,亵渎天君神威!”
说到激动处,张勃愤愤跺脚,眼中满是怒意。
景休依旧神色淡然,可他的眉宇明显闪过一抹阴翳。
麾下舵主被当众鞭笞,还是在扬州地界,无异于当众打他景休的脸。
景休冷哼一声,“他们张扬不了太久。”
“昨夜天公有言,朝廷武备空虚,吾等起事之日不远矣。”
此话一出,在场的方使和舵主皆愣了稍许,旋即大喜,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大人,这是真的?”
“弟兄们熬出头了!”
“终于不用受这些鸟气了。”
……
方使、舵主你一句,我一句,整个校场立即热闹得像是菜场。
景休一言不发,嘴角甚至勾起笑意。
他加入太平妙宗数十年,何尝不是等待今日。
半晌,景休抬头。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三日后,人公锐士将分批南下。尔等尽快集结信众,传法之事可暂且搁置,以待天公号令。”
“吾等遵令!”
……
庐江郡,舒县
周府,竹林
庐江周氏的家主周洛,与独子周瑾对坐亭下。
中间起了一团炉火,火上烧着热酒。
周洛看着对面的长子,轻轻一叹。
“瑾儿,你这回有些莽撞了。太平妙宗一群亡命之徒,那张勃也不是大度之人,你鞭笞舒县舵主,他定然怀恨在心。”
闻言,周瑾缓缓伸出手,他的手臂和脸上都白皙得不正常,有种异于常人的病态。
明明快到夏日,可他还披着皮袄,手里紧握怀炉,时不时还会打寒颤。
这是打娘胎落下的病根,天生畏寒。
周瑾喝了小杯烧酒,才觉得舒服不少,相比老爹的愁色,他倒是很淡然。
“父亲这些年,也该清楚太平妙宗的做派。收拢信众,传布妖法,其心可诛啊。”
“便是无今日之事,待太平妙宗得势,定也不会容下我周氏。”
周洛面有讶异,“瑾儿,莫非你是听说了什么?”
自家儿子幼有病患,生母早逝。
周洛对其多有溺爱,平日对周瑾少有管束,任他自己结交好友。
周瑾颔首,环顾左右。
周氏的侍卫会意,往后退走至百步外。
待四下无人,周瑾缓缓吐字。
“有十余艘海船近日沿河南下,船内装运兵甲计千副,而主家正是太平妙宗。”
周洛大惊,连忙问道,“瑾儿你这消息可靠吗?”
他没有问消息的来源,因为那是周瑾自己的人脉,周洛素来不会干涉。
周瑾点点头,“运送兵甲的,是我一好友。富春孙氏,父亲应该听过。”
“吴国公的后人?”周洛稍一思索,很快反应过来。
“正是。”周瑾肯定了他的话,“孩儿的好友,是孙氏嫡长子,孙符。其父如今官至富春县令。”
周洛失笑不已,“看来瑾儿早有成算,倒是为父多虑。”
“父亲可将今日之事,告知从父。从父乃丹阳太守,需得早日准备,为免不测。”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