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朝廷的大军与江东世家在东南各州遭遇,水师交战惨烈,死伤无数。
唐国公世子李元和的大军占据洛阳,并以洛阳为中心向南北派兵,稳步清剿割据郡县和山林的义军。
……
盐州,五原
城中有一座供奉“武王帝君”吕温的祠堂。
李定边大军进城之后,他亲自前往拜会,临走时还不忘手执焚香。
出了武王祠。
房孝冲想起方才的一幕,不由失笑:“公爷本不应神佛,只信屠刀。前不久才往白云寺拜会,而今又到武王祠上香。”
“公爷莫不是转性了?”
李定边对这说法不置可否,他一个纵身上马,与房孝冲一前一后行于长街。
“二百年前,武王吕温在此地大败匈奴,护得一方平安。而今本公亦要应战东突厥,临行前赶来,只当讨些平安。”
房孝冲听到这里,脸色也稍显凝重。
今时不同往日。
当年吕温是倾西凉之力,合半个天下的国土,才一举击溃了匈奴和羯族的联军。
时过境迁,朔方以北如今换成了东突厥,其势力比之当年的联军,只是稍有不如。
反观李定边与朝廷的朔方军。
无论从兵力还是后勤来看,都不如当年的西凉。
这战事恐怕不会顺遂。
李定边似乎一眼看穿了房孝冲的想法,轻笑道:“房长史也无需长他人志气,本公既然能打得西突厥称臣,又岂会怕这东突厥。”
“更何况,还有两万朔方军相助,胜算在我!”
房孝冲被点破心思,一脸尴尬。
不过他很快像是想到什么,麻溜的转移话题:“对了,公爷,您近来可曾听过《威仪唐公讨胡告示》?”
闻言,李定边愣了一瞬。
他轻捻着下颚,面露疑惑:“那是什么。”
房孝冲神秘一笑,吟诵道:“万里神州,风华物茂,八荒六合,威加四海。青天于上,顺昌逆亡,威仪唐公,举师兴兵。”
说到这,房孝冲顿了顿,“公爷可有兴致?”
李定边正听到兴头上,连忙催促:“少废话,下文呢?”
“国仇家恨,集于一身。闻天下之朗朗,扶大厦之将倾……”房孝冲满脸认真,逐字逐句背诵下来。
饶是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可王演这么一篇两千字的檄文,还是让房孝冲背得口干舌燥。
……
一刻钟之后。
房孝冲从左右手中接过水,猛地灌了一口。
他转头看向李定边,刚准备给自己表功,却发现后者仍然沉静在方才的意境里。
“公爷?”房孝冲试探性喊了一句。
“是何人所做。”李定边好不容易回过神,立即发问。
房孝冲早就料到这个,立即答道:“是龙门通化的一位私塾夫子,名叫王演。”
“私塾夫子?”李定边面露疑惑:“这等文采与措辞,还不能博得一官半职?龙门令是瞎了不成。”
“公爷,还有一件更为玄乎的,您可要听听?”
“快说。”
“这位王夫子曾师从东来和尚,也就是前不久您前往拜会的。”房孝冲刚说完便抬起头,似乎想要从李定边脸上看到惊讶的神色。
可惜这一次,房孝冲看走眼了。
李定边顿时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隐约还有几分骄傲的意思。
“公爷不惊讶这缘法?”
“当然惊讶,”李定边点点头,继续道:“不过若是东来大师,一切就说得通了。”
“对了,孝冲,传令给元和。若这位王夫子有意出仕,务必收到帐下。”
“喏!”
……
白云寺
李常笑穿着袈裟,神色淡然。
必清与三百余武僧立于下方,这是近年来新收的武僧,全都学了白云寺的白云棍法,平日里常以军阵授之,如今在曹州闯下了不小的名声。
今日聚集武僧,是源于郓州发生的一场变故。
且说孟海通攻破了济州,又与兖州内的义军里应外合,杀死兖州司马夺取州境。
如今山东的东面,只有齐郡和青州仍在朝廷治下。
其余的兖、郓、濮、济、登、莱六州尽数在孟海通的掌握之下,他手握东莱叛军与巨野水贼,横行江河,无往不利。
值此时,孟海通打出反旗,自号“鲁王”。
一是凭吊故族朱虚鲁氏。
二是以兖州曲阜是上古鲁国所在,孟海通以鲁为国号,未必没有收拢民心的意思。
这第一路反王出现,朝廷还没来得及派兵,曹州就先有鲁王的使者赶到。
“三日不降,鲁国将倾尽六州之力,围攻曹州。”
……
李常笑受薛褒之托,正好也有意到郓州走一趟。
济阴,一条白沟穿行而过,向北可以直接通往郓州腹地巨野泽。
薛褒下令搜罗城中大小的船只,以官府的名义买下,充作行军之用。
白沟河畔
李常笑与一众武僧接连登上船只。
这是渔家的船,最大的可以容纳五十人,最小的容纳十人。
白云寺三百余武僧,总共用了十八艘船才装下。
薛褒领着城中文武前来相送,他深深一礼:“大师,有劳了。”
李常笑微微颔首:“贫僧此行或要月余。你等严防州中,莫让叛军攻破。”
“薛褒明白。”
……
乘丘河口
这是上古鲁国延续至今的一条道口,也是郓州和曹州的州界所在。
李常笑一行人乘着大州,仅漂泊了一日就达河口。
刚出州界,远方就有一道道黑影飘来。
必清眉头微皱,下令所有人警戒。
除开棹夫,余下的武僧纷纷取出金棍,做好了战斗的架势。
“何人敢擅闯我郓州!”
一道巨响如水波在耳边炸开,瞬间充斥着双耳。
三艘走舸呈人字而来,船身两端安有重墙,船头有十余手持弯刀的士卒静立。
走舸的速度就快,下方的江水滔滔散开,留下一道银白的水线。
有一个相貌凶戾的汉子踏立船头,他的周身风平浪静,衣服也不见一点褶皱,竟然只靠内力就消弭了风浪,一看就是个内力高深之辈。
显然方才开口,也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