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鞭子在宫中算违禁物品,棍子随处都有,时间长了鞭子生疏,棍法倒是精进不少。
“胖了就是胖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赵石头也不问她为什么出宫,直接道,“既然出来了,我让人送你出京。”
麦芽糖有些粘牙,白青想话,发现有点困难,干脆摇了摇头。
“不出去干什么?你知道京畿现在什么鬼样子?堂堂一国之都,连开个城门都要有人镇压。”
李石猜的不错,京城现在的局势的确不太好。
以林盛为首对京畿流民进行了清缴,才有了现在白青看到的安稳局面。
赵石头不想外面现在有多难,林盛将消息压的有多死。这侄女终究是女流,他不想吓到她。
“我让人护送你出京。”
白青依旧摇头。
“知道什么是民乱吗?”
青年直勾勾盯着她,伸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顷刻间什么都没了,就像蝗虫过境。什么都没了。”
蝗虫过境什么模样,白青没什么认知。
她知道有一种集体生活的虫族,每次迁移,所到之处都是只会留下白骨。
麦芽糖在嘴里化开,一张嘴糖水就要流出来,她连忙咽了下去。
“消息还能传回来的时候,西北乱了,任明照那种弱鸡也去应征入伍,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那子今年要是考试,不三甲,至少也能是个进士。
这些给你了也不懂。苏安乐,既然老子又折回来了,那就现在给你清楚。”
赵石头眼中有火光,他压着白青的肩膀,沉声道:“西北乱,河北西路不能丢。皇帝儿让你进宫,就是想要你爹拼命。”
“让我在护卫军,就是想压着苏赵两家,咱们家在军中尚有威望,皇帝儿用我们,也防我们。听明白了吗?
老子能破釜沉舟,你不行,你出京。”
白青擦干净嘴角糖浆,抬头盯着赵石头看,冷不丁打了个饱嗝。
在赵石头无语的目光下,她伸手在他盔甲上敲了敲。
“这东西穿着不热吗?”
“安乐!舅舅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啊。”
白青端起碗,抿了口酒水,嫌弃地吐了吐舌头。那两个暗卫就是一人半坛子酒喝醉的,这么难喝的酒,他们也喝得下去。
赵石头恨不得抓着她舌头给扯出来。
正经事情呢,现在是玩乐的时候?
他正要训斥,就见白青将碗丢到暗卫肚子上,粗陶碗在一睡不醒的暗卫柔软肚皮上滚了一圈,滴溜溜落地。
“舅舅你这一慌就话多的习惯不太好。”
她剥了颗花生塞进赵石头嘴里,手捂着对方的嘴不让他话。
“你那么多,该听我了。”
按在嘴边的手有点凉,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冰凉糖水,赵石头心中腹议。
“晚上安乐坊,我在家等舅舅,舅舅听我怎么样?”
赵石头不自在地拍开她的手,艰涩道:“你家塌了,还没修好。”
见白青表情呆滞,他跳下桌子,踩着暗卫的身体下地。
“被雪压塌的,我下值后才知道,人没事,我都送出去了。现在你家没人。”
“桂花呢?”白青想念桂花的桂花糕。
“桂花和你爹娘一起去河北西路了,我给你送的消息,都没看到?”
得,看来是一封都没送进去。赵石头再次感受到皇帝有多防备他们家。
换个思路想想,不定他还要感激那位,让侄女全须全尾回来,不是竖着进躺着出。
白青的消息来源,一直是由白道听途,还真没收到什么信。用后槽牙想想,都知道有人从中作梗。
她托着下巴想了想,问道:“河北西路怎么样了?”
“消息进不去,也出不来。”
白青表情瞬间变了,“派人去了没?”哪怕是道墙,也会透风,不存在什么消息进不去出不来。
“派出去的人都失踪了。”
白青突然想到赵石头刚才的话,他将赵家人送去老家,苏赵两家老家正是河北西路。
“家里的人呢?”
赵石头咧嘴笑道:
“清河。”
他不傻,不会将家人送到狼窝里。姐夫那是有诏,不得不从。家里人自然要妥善安置。
清河距离河北西路不算远,离真正老家还有千里之遥。
任谁也想不到,赵家人不荣归故里,偏偏窝在清河那样,和定州比起来不值一提的地方。
白青对清河没什么概念,对苏赵两家的老家,发家之地也不太了解。
白至今都没找到一副完整的李朝地图,她对这些是在是两眼一抹黑。
她抓住找石头的衣角,仰着的表情人畜无害的脸,声音软糯糯,想南地的糯米糍。
“舅舅有没有舆图?”
赵石头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狐疑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白青瞅了眼伤疤脸身上的脚印,低声道,“有机会要去北地走一遭。”
……
暗九醒来,发现室内一片灯火通明。
他被死死绑在柱子上,连头颅都不能扭动多少角度。
不远处有人面壁而立,只能看到阴影交界的阴影,暗九凭借那身形,仔细想想发现此人他应该是没见过。
“阁下是何人?为何绑我到此?”
“好人,劝你从良。”
话人声音清亮,结合身形判断,勉强可以看出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子。身量偏高,身材颀长瘦削,头发胡乱用了木簪子挽在脑后,有几缕落在肩头,看着颇为不修篇幅。
身上的衣服也是广袖长袍,几乎逶迤拖地。
明明是个头高的人,还这幅落拓装扮,看得暗九脑壳疼。
“你是哪门那派的下山了?”
他将对方当成了什么不轻易出世,一出世就搞事情的世外高人。!
“你是暗卫营的,京城周围的情况应该看得不少,遍地饿殍,民生哀悼,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
“那些和我这种刀口舔血,有着顿没下顿的人,有什么关系”
关押审问,暗九见多了,这种上来打感情牌的,倒是少见。他猜测,不久后就是酷刑。
无论作为审问者,还是被审问者,暗九轻车熟路。
“就是因为你这样想,才会有上顿没下顿。”
那人转过身,眼中有光,指间夹着细长铜质烟斗,烟斗里没有烟草,倒是有点燃的苦艾叶。这味道在空气中浮动,倒也霸道。
“那些流民饿死,是因为没粮食。你饿死,是因为没信仰。”
暗九暗道这人难道是传教的?什么教?
他脑袋昏昏沉沉,想要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出任务,一如既往的跟踪探查,记本本。
后来喝醉了。
然后呢……不对啊,任务中他怎么会喝醉?
暗九脑中如浆糊,自己那酒烈,其他完全记不清楚。
隔壁房间,白青盘腿坐在桌面上,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伤疤脸。
“我要不是我踩断你肋骨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