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数了数,从五品武官……夫子说了,武官轻贱,出门在外总要比文官低那么一阶。从五品要是没什么军功,实在算不上什么。
他爹是什么职位来着?
刘林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刘青山没说过,他也没问过。只知道夫子对他爹极为尊崇。
“恩公别想了,快跑吧。能来这条街的,家里都没几个富亲戚。我在这挨顿打事情也就过来了。”
马鸣见刘林沉默,以为他无计可施,急忙让他赶紧走。
“晚了!王大哥就是这小子,平白无故打我们兄弟几个!”
通风报信的小混混带着人过来,得意洋洋地请这些士兵抓走刘林和马鸣。
马鸣心中绝望,这要是被抓走,好不容易求来的工作就没了。他以后可怎么生活?
刘林见那些人一言不发直接过来抓自己,眉头紧锁。夫子说前朝是马上抢来的江山,对武将极为防备,这才有了如今重文抑武的局面,这种时候这些人不老实做人,竟还不问是非曲直惹事,实在是有些过分。
难怪夫子说起来这些就一整天。
“夫子说,有事要报官,不行,找更大的官。”
刘林的话让小混混们哄笑起来,“哈哈哈,这也是个傻子,就他还想找什么大官,打给我打!”
数人一拥而上,刘林沉浸在思绪中,完全没有行动的意思,不一会儿就被打倒在地。
“别打了别打了!”马鸣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夕阳如血,照耀着皇城一角,将人的身影拉长再拉长。街道另一头,坐在黑色轿子里的青年掀开帘子,眉头微皱。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打起来了。看着好像还有巡街的衣裳,出什么事了去看看。”
一笑踮脚看了眼,连忙应下。又安排轿子走另一条路,这才朝着混乱中心走去。
“打,给我往死里打!”
“夫子说,有理不在声高,这是不对的!”刘林从思绪中缓过神来,连忙道。他的话,再次引得小混混们大笑。
一笑本来是正常速度,听到这句话,那股子熟悉的怪异停顿的语调,让他急忙加快脚步,
“殿前司办事,统统让开。”
殿前司?
马鸣顿时心灰意冷,小混混们的亲戚来了,完了。
“殿前司的,我看看,是不是我哥认识的。”围观百姓立马散开,小混混伸头去看,被一笑一脚踹翻。
一笑冲进去一看,认出被打趴下的人正是刘林,顿觉麻烦。
“不长眼的东西,什么人都敢惹。”他心中哀嚎,这些人惹谁不行,非要惹刘家人。刘青山是个头号惹不得的人,刘林的妹妹是第二个。
一笑吹了个口哨,雄鹰从不远处飞来在半空翱翔片刻,发出尖锐叫声朝远处飞去。
殿前司的人看到信号,就会第一时间跟着雄鹰飞来。
“林哥儿快起来,怎么不在家中温习功课,出来玩了?下次出来,多带几个人罢。昨日陛下还说要给你们送几个使唤的人过去。”
一笑的变脸速度之快,让小混混连带着小兵们两股战战。
这是惹到了什么惹不得的人?竟然被陛下特别关照,这皇城底下当官的多,没官做的更多。什么一砖头砸死一个四品官,那是在上朝的那条街,可不是这种小街。
“刘夫人最近身体如何了,吃什么药?刘姑娘依旧还在家中?陛下可念叨好久说刘姑娘誓约呢。”
一笑柔和了声音的话,刘林全都没听进去,他一心思索着夫子的话。夫子是对的,果然官官相轧。
一笑等了半天没等到刘林回答,顿时有种面对刘姑娘的感觉。这可真是一家子啊。
“林哥儿?”
“夫子说,要关注百姓,我来看,听。”
刘林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之后就不说话了。
一笑无言以对,这夫子说的好,可用在刘林身上,总觉得怪怪的。
殿前司很快来人,将小混混等人不由分说带走。一笑也连忙告辞,不想和刘林多说一句话,尬聊这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殿前司该清理了,还有不少前太子的旧部呢。”不管是不是,他说是就是。
小混混们还不知道自己上头的人要被撸下来,奢望着能被亲戚捞出来呢。
眼看天色已晚,马鸣小心翼翼捡起地上花种和被刘林踩断的梅树,一瘸一拐往回走。
“我赔你树。”
“不必了,恩公救了我,这树不用赔了。改日发了工钱,我再买。”
“不,爹说要赔。”
马鸣被刘林强拉着去买了一株梅树,艰难地背着往家里走。走了几步,发现这位恩公和自己一个方向。见他身上都是伤,马鸣不好意思道:“恩公先去医馆吧,我和您一起去,钱我先欠着。”
“家里有。”
有什么?有药吗?
马鸣不明所以,还在惦念自己找不到的两文钱。
先前是顾不上了,这会儿是怎么都找不到,被那个皮肤颜色深的人捡走了吧。马鸣心中沮丧,完全提不起力气来。
到了巷子口,他发现恩公竟然还跟着。
“恩公我我……没钱了,最后两个铜板丢了,真的没钱给你。”
马鸣颤颤巍巍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缩着脖子不敢看人。
刘林一愣,打量这个被梅树压弯脊梁的少年,是少年吧,声音听着年轻,可说话的语气总是像祖父家里年迈的门房。刘林知道,这是对生活的怯弱与卑谦。
“这,个?”
外圆内方的铜板躺在掌心,被一个少年举着给另一位看。黑夜渐渐深沉,彻底驱散落日余晖,温暖春风在星辰的隐现的月夜,被刚冒尖的树梢头染上一层冷意。
温暖中,夹杂着寒冷。
刘林紧了紧的衣领,将铜板丢进马鸣的衣襟里。里面鼓鼓囊囊纸包的放了花种,看着极为突兀。
“我回家,你快回家。”刘林说。
随后马鸣就看到恩公径直进了主家。
“您可是刘家的少爷?”
刘林站在门楣下,被立在门里的人拦住路。是殿前司的人。
“我是,这家的。”刘林向这些皇帝身边的侍卫解释,同时也在回答马鸣的问题。
马鸣连忙抱着梅树冲到他身边,请求原谅。原谅他不该没认出主子,不该连累主子挨打。
刘林没想到这人是自己家里的,马鸣起得太早,等他起床温书后去夫子那里,马鸣早就躲在倒座房里不见人了。
等晚间回来,又是晚饭时分,马鸣去厨房端饭,两人更是见不着面。
弄了半天,竟然是自家人。
“大少爷以后有事您吩咐,马鸣定当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