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有脸提!
赵锦衣瞪着宋景行看起来分外无辜的脸。他到底是因何才起了向她提亲的念头,如今还怪起她来了。若是他不来提亲,她何至于被人家威胁,才不得已答应这门婚事。
她自己的名誉倒还是其次,倘若因为自己而使父母受辱,才是大事。
四姑娘的脸色不好看,再想想方才赵修远的话,宋景行试探地问:“可是里中出了什么差错?”
罢了,他也是无辜的。他来提亲,她大可以不答应。
横竖她也是因为他救了她,才被赵锦云威胁的。他救她的时候,自然不会想到救人的举动竟然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
赵锦衣缓了缓脸色:“那日在茶坊,你救我之时,被旁人看到了。”
救人乃是崇高之事,有何说不得的?
宋景行看着赵锦衣,看着她的脸忽地浮起一片红霞。
他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他抱她的时候,被人看到了。那人因此而威胁她,答应这门婚事。
那人……是赵家的人。
那人嫉妒四姑娘,不想四姑娘过得好,许是恰好他来提亲,恰好出身低贱,正合那人的意,是以便威胁四姑娘,答应这门婚事。
四姑娘脸皮薄,生怕名誉有污,才不得已答应下来。
宋景行倒是猜对了一半,后面的没猜对。
宋景行道:“四姑娘,抱歉,我原以为来向你提亲,对你是一件好事。”
对她是一件好事?等等,合着他觉得她到了这个年纪仍旧无人来提亲,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是以他好人做到底,救了她的同时还再顺道提个亲帮她一把?
赵锦衣一口气哽在喉咙,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何德何能,竟然遇上这等“好心”人。
四姑娘……好像真不喜欢他来提亲啊。宋景行窥着赵锦衣脸色,讪讪道:“不若明日,四姑娘寻个藉口,将这门婚事给退了罢。”
横竖他们只是口头上定了亲,其他什么的还没有做。
赵锦衣瞪他一眼:“若是这般好退,我还会答应这么亲事?再说了,若是不将真正的凶手揪出来,我怎能安睡?”
这就好似背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而自己毫无觉察。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背后起寒。
她问宋景行:“那日你可觉察有人盯着我们?”
宋景行回想着那日的情形。他本来想去解手,却无意中救了四姑娘。后来迫于情势,不得不将四姑娘抱去马厩。他还记得那日抱四姑娘时,她很轻,不费什么力气便能抱起,她身上有一股香气……那日,其实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四姑娘洁白无瑕的耳垂,上头坠着小小的红珠耳铛……
不能再想了。
他的脸明显可见地潮红起来:“并不曾注意。”
赵锦衣很失望:“那改日还得让长春派人到茶坊盯着。”
宋景行便问:“长春如何了?”
“还好,不劳宋郎中牵挂。”赵锦衣随口答道,想了想又道,“多加小心。”总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又是自己的准未婚夫君,她可不想背上克夫的名头。
正事说完,赵锦衣看了一眼宋景行,被他忽然变得红通通的脸唬了一跳:“宋郎中,你竟是醉了?”
宋景行抚了抚自己的脸,有些讪讪:“许是有些热了。”
外头才下过雨,分外凉快。赵锦衣疑心地看了看宋景行,见他尽管脸红,但并无浓郁的酒气,才放下心来:“我让胡管事差人送你家去。”
宋景行正欲起身,忽地顿了顿:“此时你我身份,正是适合。”
他在说什么?赵锦衣一头雾水地看着宋景行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她急忙道:“鸦青,去请胡管事套车。”
鸦青急忙追了上去,却见宋郎中就站在花藤下,轻轻的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另一处隐蔽的地方,有两道人影挨着,正细细观察着赵锦衣与宋景行。
其中一人啧啧道:“我就省得,女大不中留。”
另一人道:“女儿能嫁相互倾慕之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都有些疑心前些日子她是不是听错了。女儿心仪的并不是宁家二郎,而是宋景行罢?瞧瞧,二人一直有聊不完的话题,完全没有貌合神离的担忧。
躲在暗处暗暗观察的,可不就是赵锦衣的亲爹亲娘。二人搀扶着赵修远一出院子,即刻将儿子推给长乐长秀,蹑手蹑脚的寻了一条小道走回来,毫无顾忌地盯着屋中浑然不觉的两人。
虽是未婚的小夫妻,可到底没成婚,他们长辈盯着,总是没错的。万一以后别人挑错,他们也好理直气壮地作证不是?
赵承德抚着自己的胡子:“若是老爷子省得衣儿定下如此好郎君,定然很欢喜。”
是啊,衣儿定下起亲事,唯一的遗憾便是老爷子的病了。
吴氏看着女儿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往外望。当初抱在怀中粉雕玉琢的婴儿竟要嫁人了,时光如梭啊。
她笑吟吟道:“既然他们如此情投意合,不妨明日便差人到宋家去,递个口信,让宋家来人将亲事定下。”
赵承德道:“一切全由太太作主。”
他也十分钟意宋景行这个女婿。虽然年纪是大了那么一些,但性格沉稳,又是工匠出身,如今又有官职,还没有家中儿侄那般眼高手低。女儿将来嫁到宋家,定然过得好。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热爱木工的文人,将来致仕后,说不定还能与女婿学学木工什么的,给妻子做些好玩的小玩意呢。
二人对这门突如其来的婚事,满意极了。
赵锦衣压根不省得自己的婚事就这般被定下了。
确定胡管事已经差人将宋景行送走后,一主二婢,一前一后地要回自己的院子去。
已经近一更天了,赵家宅院变得寂静起来。
再穿过一道垂花门,便是她的院子了。
赵锦衣心中想着事,心不在焉地走着。
那日到底是谁,潜在茶坊里,暗暗的观察她……
“啊!”梅染忽地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往鸦青身边一躲。鸦青猝不及防,被梅染一撞,竟然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她手上的灯笼,也不慎跌落在地上燃烧起来。
灯笼很快燃烧成灰,熊熊火光过后,周遭恢复一片黑暗。
鸦青迅速爬起来:“姑娘。”
梅染哆嗦着,挡在赵锦衣面前:“姑娘,花藤上有唬人的东西。”方才她瞧见在垂花门的花藤上竟然有一张可怕的脸,才吓得往鸦青身边躲闪。
“咻!”一道火光忽地闪现,赵锦衣举着火折子,一脸凝重。
花藤上并没有梅染说的唬人的东西,但却挂满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