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衣正要上前查看黄符写的到底是什么,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紧接着,是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梅染不禁哆嗦着道:“姑娘……”
“不过是些唬人的东西。”赵锦衣说道,举着火折子,望着不远处的院子,“走。”那些贼人,不敢直接来威胁她,便只能装神弄鬼。她赵锦衣若是怕这些,便不会像个男子一般在外面游走了。
到她的院子一路上,倒是没再有什么异样。
只到了小院,守院子的婆子不在。
梅染推院门的瞬间,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推不开。
鸦青上前去再试,却是一推便开了。
开门的瞬间,又有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伴随着哭声,一股阴恻恻的风从房中吹出来。梅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忘记关窗户了。”鸦青冷静地说。
赵锦衣十分镇定地将火折子递给鸦青,让她去点灯。
鸦青将能点的灯都点了,屋中大亮,有一扇窗户确实开着,凉风从外面吹进来,将窗帘不断地鼓起。
赵锦衣环视了屋子一遍。所有的东西都好好的放在原处,仿佛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梅染赶紧奔向姑娘的首饰匣子,打开查看,也没有丢东西。
鸦青胆子大,又提了灯笼往四周察看,也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
今晚才下过雨,院子四周虽不尽然是青石板,但有心之人若想不留下脚印,还是能做得到的。
赵锦衣站在窗边,叫道:“不必查了。早些取水来洗漱,这累了一日,却是乏了。”
给姑娘提水的,素来是看守院子的粗使婆子王婆子。今日王婆子并未告假,却不见踪影。
鸦青正要去提水,从外头忽地走进一日来,却是大太太身边的秋红。秋红给赵锦衣请安,才说明来意:“向来在大太太身边伺候的一个婆子得了病,没法子伺候了,大太太想着,四姑娘院中的王婆子素来闲着,便先将王婆子调去主院用着。今儿来时,四姑娘也不在,也没法告诉四姑娘。奴婢来了三回,也没见姑娘。这不,来了第四回了,才见着姑娘。”
赵锦衣心中冷笑。她早就回到家了,她回没回,向门房打听一声便知晓。她毕竟还是有祖父有爹娘的人,她不在自己的院子里,还有大把的地方可以去。
大伯母趁着自己不在,用主母的权力抽走自己的粗使婆子,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她抽走自己的粗使婆子,又并不告知阿娘,这是要让自己狼狈不堪。大伯母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若是不听她的话,她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秋红一直偷偷的看着四姑娘。大太太说了,若是四姑娘露出半点不满,即刻用孝道来压四姑娘。
可四姑娘一直面无表情,只看着自己。
秋红一时讪讪。
赵锦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既大伯母想用,那便用罢。可还有旁的事?”
竟是没有一点不满的样子。非但没有不满,还看似分外的大度。
秋红只得讪讪道:“没有了。奴婢告退。”
秋红走了,梅染蹙着眉:“姑娘,大太太太过分了。”他们二房不像三房,素来凡事不劳烦大房,可竟还是碍了大太太的眼。
赵锦衣丝毫不在乎:“不过是一个粗使婆子,她想要便让给她罢。”
鸦青关好院门,照旧去提水,梅染无事,则细细的查看着窗户附近的痕迹。
赵锦衣则安之若素地半靠在榻上,摊开一本书看着。
雨水过后,院子里有细细的此起彼伏的虫鸣。赵锦衣自是没将书的内容看进去,只在脑中想着为何胡管事不准她查三叔父的事。
是祖父的嘱咐吗?
还是胡管事觉得祖父已经病倒,他们赵家不应再起内讧,而是专心致志的对付忠王。可她并不觉得三叔父那头倔驴,会与她同一阵线,将矛头转向忠王。
说起驴,赵锦衣又想到宋景行。他说今晚启程到京郊去查案子,也不省得有什么未知的危险等着他……但愿他尽早平安归来,早些揭开谜底。
不过,他临走前,说此时彼此的身份正好,却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她退亲?
哼,他倒是想将错就错,她可不愿意。只她如今被宁咏伤了一回,却是对书生有了些许警惕。自古书生皆多情,哪个文人不骚客,她下回可得谨慎一些,莫叫蛇再咬了。可这附近的书生比起宁咏,却是一个比一个不堪。她是不是该像之前劝大房三房那般,榜下捉婿?
赵锦衣正胡思乱想着,鸦青提水回来了。
看不出鸦青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提着水走了这般远,只微微喘着气。
赵锦衣不想再让鸦青去提水,嘱咐道:“今晚将就洗漱一下,早些歇了罢。”
三人俱都乏了,洗漱完毕,便吹灯睡下。
夜静谧,凉风习习,草中虫鸣低低吟唱。
忽地暗夜中,有人提着灯笼靠近,剧烈地拍门:“四姑娘,四姑娘!”
赵锦衣蓦然惊醒,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她清醒过来,听着那声音,却是有些熟悉。
鸦青披衣而起,擎着油灯走出去,打开院门,却见是去而复返的秋红。秋红提着灯笼,一脸焦急:“鸦青妹妹,你可看到雪球?”
雪球是大太太黄氏养的另一只猫。雪球倒是正正经经的浑身雪白,毫无半点杂色。
鸦青面无表情:“没有看到。”
秋红却一把推开她,奔进院子中,四处叫着:“雪球,雪球。”
她的声音叫得极高,仿佛撕心裂肺一般。鸦青皱眉,上前阻止秋红:“四姑娘已经歇下,你如此这般叫唤,乃是不敬。”
秋红不耐烦地瞄了鸦青一眼:“大太太心爱的猫儿不见了,她吃不下睡不着,若是大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你一个贱婢,担当的起?”
梅染站在台阶上,都要被气笑了:“大太太先是抽走王婆子,然后半夜来寻猫,我瞧着秋红姐姐是想要我们姑娘的命。”
秋红丝毫不惧,睨了梅染一眼:“我不过是正当来寻猫,没有自当离去,可没有半分打扰四姑娘的意思,再说了,四姑娘也没醒……”
她话没说完,赵锦衣幽幽出现在梅染后面。
此时的四姑娘发髻尽散,乌云般的黑发散在湖蓝披风上,显得她越发的肌肤胜雪。尽管四姑娘的容色在赵家姑娘中排不上号,但四姑娘相较于普通人,还是美得动人心魄。但四姑娘的脸色,此时冷若冰霜。秋红住了嘴。
大伯母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教训她。
以前她觉得长年独守空房的大伯母可怜,如今却觉得大伯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伯父外放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并不清楚大伯父为何被外放。如今瞧来,说不定大伯父外放的时候,还欢快得紧。毕竟身边有这般一个妇人,必然是头疼至极。
赵锦衣看着秋红。秋红伺候大伯母也有十几年了,年岁早就过了二十五,大伯母还不放她嫁人。
她忽而笑道:“梅染鸦青,将秋红姐姐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