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不能用,怎地不能用!”朱氏这两日,像是吃了鞭炮似的,一点就着。女儿出嫁,老太爷早就醒了,也没说将自己的丈夫放出来,一点都不像话。赵锦青那小蹄子,借着梦见赵承娇的由头,天天窝在泰安院里,她早就憋出了一肚子气。
更气人的是,二房将添妆礼送了过来,她一看礼单,差些没直接气晕过去。上回赵锦华出嫁,她可是打听过二房添妆礼的,又是锦缎又是头面又是添箱钱,折算下来足足得有三百贯。
可自己的女儿出嫁,二房只送了两匹绫布,以及三十贯的添箱钱。
“都是你的错!”朱氏想来想去,骂了赵锦云,“若不是你上回鬼迷心窍,陷害你四妹妹,你二伯母能只给这么些?”
赵锦云拿绢帕抹眼泪儿:“二房如此,可不就是看不起来我们,阿娘别急,苏姑娘会送厚礼来的。”
朱氏咬牙:“但愿如此!”
大房回送的添妆礼,比起她送的要多那么一丁点。这笼笼箱箱的,总算凑齐了八十八抬嫁妆。
小雨灰蒙蒙的飘着,凉爽的天气朱氏硬是热出了一身汗。
相较于吴氏,赵锦衣更是一脚不曾踏进赵锦云的闺房去。上回赵锦华出嫁前夕,赵锦衣可是陪着赵锦华睡了一晚。
老太爷醒了之后,赵锦衣每日都待在泰安院,朱氏日日担忧着,赵锦衣会借着老太爷的手狠狠的收拾女儿。
眼看女儿就要出嫁了,赵锦衣还没有动作,朱氏才松了一口气。
见阿娘脸色不虞,赵锦云也不敢发脾气了。
横竖她明儿就嫁出去了,马上就与三郎过着快活的日子,赵家如何的兵荒马乱,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说不定以后赵家还要通过她,去讨好苏家呢。
二房里各人各怀心思,赵锦衣从泰安院回来,听着鸦青禀告:“今日五姑娘身旁,仍旧没有可疑的人靠近。”
明儿就是赵锦云出阁的日子了。
上回二姐姐出嫁,泰安院丢了姑姑的画像,赵锦青则梦见了姑姑……
她眯着眼,望着窗外湿淋淋的天空:“那人是混在宾客里进来的。”
鸦青道:“奴婢也是这般猜测的。”
但那日除了宾客,还有各种各样的杂役,若是要逐一排查,不省得要花费多少人手与功夫。
明日的喜宴,是关键。
赵锦衣吩咐道:“养精蓄锐,莫让那人再得手。”虽然那人或许来,或许不来。但若是这次来,她定然叫他后悔来。
次日清晨,雨一直哗哗地下着,下得赵锦云心烦意乱。
赵家拉了遮雨棚,但做活的人还是有些狼狈。
已经快到响午了,赵家添妆的长辈们才来了几个,剩余的都说雨下得太大了,不好过来。
幸好赵石两家都在康乐坊,离得并不是极远,否则很有可能误了接亲的时辰。
喜娘开始给赵锦云梳妆,天色太暗,屋里点燃了不少蜡烛来照明,赵锦云心不在焉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还要支着耳朵听外面的雨声。
自己怎地这般倒霉,成亲的日子大雨下个不停……
正想着,忽地听得有丫鬟惊呼了一声,竟然被笼箱绊倒,手中端着的热茶泼在正在清点物什的另一个丫鬟身上。那丫鬟受惊,竟然撞倒了一盏百花齐放的灯盏。
灯盏恰好倒在屋中帘子上,腾然冲起极高的火焰。
赵锦云受惊,霍然起身,喜娘正替她绾发,措手不及,竟生生从赵锦云头上扯下一缕头发来。
赵锦云吃痛,尖叫一声:“我的头发!”
喜娘一阵哆嗦,这出阁之日,她竟然从新娘子头上薅下一缕头发来……不祥,不祥,这是不祥……
朱氏闻讯而来,沉着脸指挥着下人从外面汲水,将火给灭了。
屋中一片狼藉。
黄氏也进来,瞧了瞧,赶紧着下人打扫干净,并安慰赵锦云:“不过是喜庆之火,乃是吉祥的征兆,云儿莫怕。”
怎地不怕,方才差些就烧起来了!赵锦云一阵后怕,脸儿都白了。
黄氏只得将自己手上一只戴了许久的镯子褪下来,戴到赵锦云手上:“好云儿,今儿是你的喜日,可万万不要失态,丢了赵家的脸面。”
大伯母手上的镯子,价值可是不菲!
赵锦云总算笑颜逐开:“侄女谢过大伯母。”
赵锦云闺房里发生的意外很快的传到了三房的后罩房中。
有姨娘掩嘴笑:“三姑娘乃是火命,今日出嫁,这般大的雨竟是浇不坏她。”
其他人只微微笑着,不出声。她们是妾室,没有到外面正院吃喜酒的权利,也只能在心中或者嘴上酸两句了。
赵锦青躲避着众人,打着伞,四下张望着,一只手提着裙摆,走到僻静的地方。
上次二姐姐大婚之时,她便是躲在这里哭泣,才碰上的那人。
这次赵锦云出嫁,他会来吗?虽然谎言说了一百次便会成真,她也觉得自己好似真的在梦中见过姑姑。但每日到泰安院画画,画技却毫无长进,画不出来祖父便不会答应退亲的事,她就一日心惊胆颤不已。
雨势小了些,打在瓦当上笃笃的响。
赵锦云的夫婿快来接亲了,来吃喜酒的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罢。
他也应该来了吧。
赵锦青也不傻,省得那人应是混在宾客中进赵家来的。
雨势又小了些,雨点稀稀落落地从空中飘落。赵锦青收了伞,正望着地上的水窝出神,忽地一双黑布面的鞋子闯进她眼帘中。
她惊喜地抬头,果不其然,还是上回那个人。尽管他戴着银色的面具,但那身形以及怜悯的眼神,决不会错。
“你来了!”赵锦青激动得快要落泪了。
那人看着她,声音暗哑:“你可是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不开心极了!赵锦青急切地将这几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我可如何是好?我着实画不出来。”赵锦青沮丧极了。
那人的眼睛似乎在笑。
他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今晚你好好地吃一顿饭,好好地睡一觉,明儿一觉醒来,此事便解决了。”
赵锦青激动不已:“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点头,又怜惜地看了赵锦青一眼:“你也不能全靠我,人只有靠自己,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鸦青回来禀告时,赵锦衣笑了:“这人还真是五妹妹命中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