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工细细的替申平乐检视过被打的地方,发现除了一团淤青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他伸出手掌,轻轻的按压下去,申平乐嘶嘶喊疼。
医工蹙眉:“依照老夫多年经验来看,申小爷并无大碍。”
申平乐嘶声道:“庸医!”
这位医工是京都里有名的,若不是恰好他有空闲,申家还请不着他。他闻言顿时不乐意了:“若是申小爷不相信老夫,老夫的诊金也是可以不要的。”
申老太赶紧道:“黄口小儿,信口开河,唐医工莫生气。还是劳烦唐医工给他开些药吧。”这已经是申家请的第五位医工了,前四位医工与唐医工说的大抵都差不多。大意便是申平乐受的这一拳,并不是让申平乐吐血的根本原因。
唐医工脸色稍缓,正要收拾药箱,想了想,还是朝申老太道:“申小爷肾气不足,还是多注意些罢,在某些方面,还是要有节制的。肾气乃是男人之根,若是不好好注意,子嗣方面可能会艰难一些。”
申老太的脸都绿了。
唐医工一走,她手中拿着帕子,劈头盖脸的朝儿子打过去:“叫你整日与那些狐媚子厮混,叫你厮混!叫你不用功!”
申平乐之所以混不吝,全是他娘教导出来的,又怎地会害怕他娘花拳绣腿的打骂,当即抻着脖子:“阿娘尽管打死孩儿好了!”
申老太只得收了手。想起方才唐医工的话,她道:“也不省得那贱妇肚中怀的是男是女。”
申平乐嘶嘶地说:“管她是男是女,万一不是我的种呢?谁省得她什么时候与那孔守成私通了。阿娘,方才那庸医的话您也信,孩儿厉害着呢,只要好好耕耘,就怕您抱孙子抱不过来。”
申老太可不似申平乐那般天真。自从赵锦绣嫁过来,晨昏定省,哪一日不在她屋中伺候?赵锦绣去哪里,做什么,全在她的监视之中,赵锦绣肚子的孩子,除了能是她儿子的,没有旁人。
再想想儿子除了赵锦绣,染指的丫鬟不少,外头也养着几个,可除了赵锦绣,还真没有人怀上的。
想到这里,她咬牙道:“不管是男是女,都得要回来。”万一儿子真不行,好歹还有个后代延续香火。
申平乐哪里愿意:“那贱妇生的孩子孩儿可不要。”
“你不要,娘养着!”申老太懒得跟儿子废话,“从今儿去,不许近女色,好好的给娘休养身体。”她比儿子多活了十几年,多吃了几碗盐,世面也见得比儿子多,想得比儿子长远。
她改了主意,不去孔家了,她要去赵家,让黄氏亲手将赵锦绣带回来。黄氏那人,最是要脸面,又虚荣,定然会乖乖听话的。
申老太一走,申平乐就轻轻喊:“盈儿,盈儿。”
须臾便从屏风后面转出个女子来,用丝帕掩着嘴儿笑:“小爷,老太太可不允许你近女色呢。”这盈儿是申平乐新认识的女子,娇滴滴的,柔弱无骨,让申平乐钟爱不已。
申平乐不以为然:“我的身子我还不省得,强壮着呢,来来来,让小爷亲上一口。”
二人顿时滚在榻上,缠成一团。
申老太拉下老脸,亲自登了赵家的门。
对于赵家,她素来是不屑的。可丈夫当年,却非看上了赵锦绣的乖巧,与赵家大房定下婚事。自从做了姻亲,申老太还没有登过赵家的门。笑话,她们申家乃是世家大族,赵家不过是小官吏之家,她要登门,那是赵家天大的荣幸。赵家无论男女老少,都得到门口来迎接她。
可帖子递进去有两刻钟了吧,赵家门房仍旧没有任何的通报,更没有人急乎乎的冲出来迎接她。
老妈妈在她耳边低声道:“许是赵家正在打扫庭院,张灯结彩,更换新衣,梳妆打扮呢。”
张灯结彩?赵家不久前才有喜事,上面的灯笼红彤彤新刮刮的。再瞧瞧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是康乐坊里最体面的人家了。
申老太忍着,为了大儿的子嗣,她暂且认了。
天气炎热,又过了两刻钟,老妈妈摇扇子的手都快摇酸了,赵家门房才慢吞吞的走出来:“禀申家老太太,我们大太太到宝相寺去替大姑奶奶祈福了,并不在家中。”
赵家大太太出门,他一个门房能不知晓?!非要等上半个时辰才来通报?
申老太的脸气得红通通的。
赵家这是下她的面子!
好,好,好!既然赵家不仁,她便不义,也用不着讲究礼仪了,她这就去那小巷里,将赵锦绣抓回申家去!她可不信,便是那孔老六来了,也能朝她胸口上捶上一拳不!若果真如此,她就往地上一躺,没有十天半月不起来,她倒要看看那孔老六该如何办!
申老太气势汹汹,领着人马,转头直奔城门口的小巷子。
艳阳高照,小巷子仍旧静悄悄的,凉爽的风轻轻地拂着,李家医馆的李老头坐着摇椅,躺在门口,惬意地吹着风。
申老太的车马经过时,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省得是自言自语,还是与老婆子说话:“这巷子,可真热闹啊。”
小院的门紧紧闭着,申老太二话不说,便让小厮砸门。说来可真奇怪,申平乐说的那些会拳脚功夫的人通通没有出现。倒是小厮一砸门,门扇就开了。
一股浓郁脂粉香味,从小院里传出来,呛得小厮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个年轻女子奔出来,劈头便问那小厮:“你们可是申家人?”
小厮下意识道:“自是申家人……大奶奶在何处?”
一声尖叫在他耳边响起:“果然是申家人!那人没有骗我们!姐妹们,快走呀!申家来人了!”
小厮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小院里忽地冒出十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来,一个个粉面含春的,手中还拎着包袱,越过他,直奔申老太的马车。
老妈妈听得动静,才掀开帘子,就被挤进了角落。
申老太今日为了给赵家下马威,专门让下人套的是四轮马车,四轮马车又宽又大,挤下十来个人不在话下。
申老太同样被挤在角落里,气得脑子抽抽的,若是她再体弱些,可就被挤晕了过去。
她气急败坏:“你们是何人,怎地坐上我申家的马车!”
无人回应她,只有一阵又一阵浓郁的香味,以及娇滴滴的骂声:“讨厌,你不要以为你挤得上来,到了申家,申小爷就会要你!”
“申小爷平日里最疼我,他无数次说过,若是他将他那糟糠妻休了,第一件事便是将我娶回家中!”
“你,你,你放屁!申小爷最疼我,他说要送我一座大宅子,我瞧着方才那院子,还是小了些。”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女子们吵成一团,无人理会在角落里的两个老太太。
不知谁驱动了马车,马匹们缓缓拉动车厢,欢快地出了小巷子,直奔申家。
须臾后,尘埃落定,一个脸上有着甜美笑容的少女缓步从小院出来。
后面紧跟着她的丫鬟梅染与鸦儿。
阳光灿烂,少女眯着眼,笑眯眯道:“心情可真是舒畅呢。”
她赵锦衣素来爱做善事,今儿便替十几位女子,搭了鹊桥。至于成不成,那是她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