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的暗器,仅也只剩一枚淬了药的针了。
她很累,也很冷。
却是丝毫不敢松懈。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她不省得她的善心能感动陈酒巷子里的人多久。
擒贼先擒王,她须得将背后指使的人给解决了。
嘎嘎的笑声刺耳得很:“赵四姑娘莫用激将法,这招对我不管用。嗳,他们好似商议好了呢。”
黑暗中,那些灯光后面的人停止窃窃私语,齐齐望着赵锦衣。
方才下跪的人也被人拉起来了。
尽管雨声哗哗,赵锦衣还是觉得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蓦然缩得紧紧的。
那人嘎嘎笑着,仿佛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赵锦衣与宋碧娴紧紧依偎着。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若是人心本善,自然动容。
只可惜不能了了背后那人性命,倒是有些遗憾。
又一道闪电袭来,将漆黑的天空映得亮如白昼。
躲在灯光后面的那些人,忽地齐齐朝着赵锦衣跪下,齐声喊道:“多谢赵四姑娘救命之恩!”
那人的笑声嘎然而止。
“你们!”他有些恼羞成怒了,“不识好歹!”
没有人回答他。赵锦衣暗暗的抓紧了手中的暗器。
不远处却是有人打着伞,哒哒,哒哒,哒哒,不慌不忙地朝他们走过来。
风雨中,那人手中的伞微微晃着,一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的挂在药箱上,微弱地照着前路。
那人,似乎有些眼熟。
雨势忽地小了,闪电不断,将那人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竟是她那神秘莫测的义表兄吴疾!
他走得越来越近,望着浑身狼狈的赵锦衣,竟还能咧嘴一笑:“义表妹,好巧。”
赵锦衣扯了扯唇角:“义表兄。”
吴疾出现在此处,合情又合理。不过,风雨这般大,他竟然好似不受影响一般。脚下一双木屐哒哒哒哒,走得欢快。
吴疾将伞撑在赵锦衣与宋碧娴头上:“风雨这般大,表妹在此处作甚?瞧瞧,衣衫都淋湿了,怕是要受风寒呢。”
仿佛没有看到旁边的那些人一般。
赵锦衣蹙眉。
义表兄来得,似乎不是时候。背后那人,似乎离开了。
跪着的那些人纷纷起身,又默然地躲在灯光后面,悄无声息地离开。
仿佛像是一场闹剧。
赵锦衣问吴疾:“可有瞧见外面有马车?”
吴疾摇头:“没有。”
赵锦衣蹙眉。陈叔是被缠住了?
吴疾好心提醒她:“你怀里的小姑娘,被绑得大概有些难受。”
赵锦衣这才惊觉自己一直都没有给宋碧娴松绑,以及扯开勒着的布条。她慌慌张张地给宋碧娴松绑,却是越急越乱,手指头又冷又硬,一时半会竟解不开。
吴疾一直冷冷的看着,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赵锦衣忽地镇定下来,从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不过须臾便割断了绳索。
宋碧娴细声细气的说:“多谢赵姐姐救命之恩。赵姐姐,抓我的人是周三美的姘头,方才从轿子上跌落便是周三美。那说话声粗嘎难听的,是周三美姘头的兄弟。”
周三美见她被抓后一直不出声,以为她被吓傻了,说话也没避着她。不过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那周三美因着嫉恨赵姐姐,才抓了她要害赵姐姐。幸好赵姐姐厉害,孤身深入虎穴,将她救了出来。
她虽然不爱说话,但很喜欢赵姐姐。
赵锦衣摸了摸宋碧娴的头:“好妹妹,受苦了。赵姐姐便带你回家。”周三美是要收拾,可她和宋碧娴淋了雨,再不将衣衫换下,怕是会受风寒。这风寒可大可小,不能小觑。
吴疾从药箱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这是我研制的预防风寒的蜜丸,你们各自吃上一颗。”
赵锦衣毫不客气地接过:“多谢义表兄。”
她自己先吃了一颗,感觉浑身暖融融的,并没有什么不妥,才又倒了一颗与宋碧娴。
吴疾左右瞧着:“康惠坊离康乐坊远着呢,没有马车,你们两个小姑娘凭着一双腿,怕是要走到夜半才能走回康乐坊。这离肖家倒是不远,义表妹既是肖家的恩人,想来肖二太太会很乐意将旧衣裳借给义表妹的。”
赵锦衣沉吟须臾,问宋碧娴:“妹妹可愿与姐姐一道到肖家去将衣衫烤干?”
宋碧娴点点头:“赵姐姐去哪里,妹妹便去哪里。”
赵姐姐是哥哥未过门的妻子,又救了她,在她心中的地位可是比哥哥还要高的。
雨停了,吴疾将伞收起来,淡淡道:“走罢。这天看起来,怕是待会还要再下一场雨的。”
赵锦衣揽着宋碧娴正要走,忽地又听得一阵马蹄声急响,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这陈酒巷子,还是怪热闹的。
赵锦衣赶紧揽着宋碧娴往里让了让,免得夜色沉沉,马儿急驰,误伤她们。
夜色浓浓,几盏破败不堪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映着街道,雨水嘀嗒,夜风冷冷,赵锦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赶紧掩住口鼻,却又是喉咙发痒,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却听得一声满是担忧的叫唤:“锦衣!”
马儿咴叫一声,被人勒停在赵锦衣面前。骑马人长腿一蹬,利落地站在地上,而后将浑身湿透的赵锦衣与宋碧娴搂入怀中。
“对不起!我来迟了!”宋景行沉声说着,唇瓣轻轻地落在赵锦衣的头上。
宋碧娴忽而小声啜泣起来。
赵锦衣感觉到自己温热的眼泪落下,流入嘴中咸咸的。宋景行来了,她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没事了,我们很好。”
吴疾在一旁冷冷道:“她们二人都淋了雨,若不赶紧到肖家将衣衫换下,怕是要受风寒。”
宋景行望向吴疾:“原来吴医工也在这里。肖家虽近,却不方便。锦衣,我们还是回家去罢。”
赵锦衣乖巧的点点头。
吴疾正要说话,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至,驾车之人,正是长春。
他又紧紧地将嘴闭上了,也没看着赵锦衣她们上车,自顾自悄然离去。
车上有备用的衣衫,还有汤婆子。宋景行守在车外,赵锦衣很安心。
姑嫂二人在车上换了衣衫,将头发擦得半干,吃着热腾腾的茶水,才觉着舒坦了。
宋景行先将宋碧娴送回家中,桃六娘拥着宋碧娴泪流不已,宋碧姝则十分自责。宋碧娴却还有心情打趣妹妹:“若是换作是你,怕是那周三美会变本加厉。”
见妹妹无碍,宋景行便放心了。
接下来要送赵锦衣家去。宋景行拉开车门,正要与赵锦衣说话,却见赵锦衣倚着车壁,双眼合下来,似乎是睡着了。她的头发因为尚未干透,是以没有扎起,而是有些凌乱地散着,更是衬得她一张小脸惹人怜爱。
这样的赵锦衣,让宋景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