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寻到你大姐姐了?!”
黄氏又惊又喜。
绣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怎地能不心疼?
只是想到绣儿是赵锦衣寻到的,心中又有些不痛快。她们大房这回,可不得欠了赵锦衣天大的人情?
赵锦衣离得不远不近,望着大伯母,将她脸上神情微妙的变换看得清清楚楚。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大伯父不靠谱,大伯母能将此事妥帖地办成吗?
她慢吞吞的说:“大伯母且坐好了,侄女还有话要说。”
黄氏强耐着性子,听着赵锦衣说话。
当听到大女儿已经诞下孩子时,她几乎坐不住了,只喃喃道:“我的绣儿受苦了。”
赵锦衣说了许多话,嗓子又疼了起来。
黄氏腾的站起来:“孩子都生下来了,那得赶紧抱回申家去认祖归宗啊!小囡如今可是申家的长房长女,那申家敢不认帐,这回我可饶不了他!”
赵锦衣冷然地看着她,正打算将后面孔家六郎君心仪大姐姐的事情说出来时,忽地有婆子急匆匆来报:“大太太,大太太,申家,申家来人了!”
这回来的还是申家老太。
申老太这回没坐四轮马车,而是换了一辆分外朴实低调的马车。
上回申老太来时,黄氏的确去宝相寺了,只不过是被胡管事诓去的。后来回来听说申老太来过,自己恰好不在家,倒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她,气势忽地就矮了下来:“亲家母来了,快快出门迎接。”
赵锦衣扯了扯嘴角,在心中又叹了口气。
不过几日时光,申老太仿佛又老了几岁,神色也平静了许多,她见了黄氏,只摆出些威严来:“亲家母,快快劝说绣儿回到申家来罢,以后老身定会责令大郎好生待绣儿的。”
黄氏一时糊涂,不由得看了一眼站在帘子后面的赵锦衣。申老太这是,还不省得绣儿已经生了孩子?
既然申老太主动上门来说合,黄氏自然是乐意的。申家可是名门望族,虽然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他们赵家来还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赵锦衣对着黄氏,摇摇头。
黄氏却很快将视线移回来:“亲家母说的哪里话,我若是知晓绣儿下落,自是要劝她回去的。可这回去之后,姑爷可是真的会好好对待绣儿?上回绣儿家来省亲,这瘦得也太不像话了。”
申老太自然不能告诉黄氏在磋磨赵锦绣上面她亦作了极大的贡献,见黄氏有将此事轻轻揭过的苗头,当即赶紧打包票:“亲家母请放心,乐儿决不会再犯了。亲家母快快随老身到绣儿躲藏的地方,将她一道接回来罢。嗳,亲家母可是不省得,她住的那地方可偏僻,这三教九流的人虎视眈眈的,她一个怀着身子的人,怎地能住在那种地方……”
赵锦衣蹙眉。想不到这申家老太竟然还有几分口才。眼看大伯母就要被申家老太给说动,她正要出面,忽地见一个人冲进厅中来,冲口道:“若是要绣儿回你申家去,我还有一个条件。”
是大伯父赵承泽。
赵承泽的算盘打得好啊。姨娘的小舅子那事,他原本是想求宋景行的。但宋景行与大房,到底还隔了一层,若是求宋景行的话,说不定还得出几两银钱的礼物……他有点舍不得。恰在此时,他听闻申家老太来了,在外面听了一阵,当即大喜,这可真是瞌睡了便送来枕头!
赵家有条件,可是最好不过了。申家老太忽地气定神闲起来:“亲家公请说,只要绣儿愿意回申家,老身定然竭力满足赵家所有的条件。”
赵承泽心中喜不自胜,但面上还要竭力遮掩,十分矜持道:“不过是一件小事……”
“不过是我大姐姐想与申平乐和离!”
帘子被掀开,赵锦衣小脸满是寒霜,赶在赵承泽开口之前,哑声道。
赵承泽火急火燎地跳起来,瞪着赵锦衣:“四侄女你胡说些什么?”
赵锦衣懒得看他,只盯着申老太:“我大姐姐这辈子,决不会再踏进申家一步!”
申老太眯着眼打量着赵锦衣,见她面色厉然,可面容终究还是稚嫩了些,这还梳着双丫髻,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呢。当即笑了笑,眼底全是不屑:“长辈说话,小姑娘须得懂礼仪,知进退,莫让长辈亲自教导。”
赵锦衣冷哼一声:“品德没有亏损的人才能被称作长辈。你不过一个日日磋磨我大姐姐的老妇,让她大着肚子伺候你用饭,每顿只用两个冷馒头打发她,你怎地还有脸自称长辈!若不是如此,我大姐姐又怎地会大着肚子拼了命都要逃出申家!”
尽管赵锦衣说的都是事实,可申老太的脸皮堪比城墙:“小姑娘胡言乱语,亲家母你瞧……”
黄氏当即厉声道:“长辈说话,四侄女还是先回避的好!”
赵承泽也附和:“外面天气晴好,四侄女快快到花园扑蝶去!”
赵锦衣冷笑:“大姐姐回不回申家,自然是大姐姐自己说了算。旁的人都作不得主!”
赵承泽眉头一皱,恼怒道:“素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的一生,她自己都作不得主!”
赵锦衣哑着声音,挺着胸脯,怒目而视:“便是大姐姐快被申家磋磨死了,大伯父还是这般认为吗?大姐姐也是大伯父的亲生女儿,大伯父怎地这般狠心!”
申老太在一旁阴阳怪气:“若是我申家女似这般无状无德,顶撞长辈,出口不逊,早就被拖下去打死了!”
赵锦衣目光似锋利的刀刃,落在她的老脸上:“说来申平乐整日流连花巷,惹得无数蝶儿缠身,也是申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呢。不知此刻申家家中那些蝶儿,可全都被处理妥当了?”
申老太有几分愕然,她怎地省得这事?莫不是……申老太眼珠转得飞快:“什么蝶儿,赵四姑娘怕不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亲家公,亲家母,你们赵家就是这般的纵容小辈无状?”
申老太哪里省得赵家大房两口子心里苦啊。这赵锦衣平日里得老太爷宠爱不说,如今人家未来的夫婿还是步军司都指挥使,对赵锦衣是言听计从。这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二人方才对着她一顿训斥,心中已经有些忐忑了,如今见赵锦衣越发的斗志昂扬,二人哪里再敢呵斥?
赵承泽赔着笑:“四侄女,你大姐姐乃是大伯父的亲生女儿,大伯父还能害她不成?如今你大姐姐就快临盆,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是要接回申家妥当照料的才好。”
赵锦衣嗓子发疼,招了招梅染,示意她倒茶。
三个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吃茶。
申老太皱眉,没想到赵家里难搞的不是赵承泽夫妇,而是一个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
这是来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冷哼一声:“想不到偌大的赵家,竟然由一个黄毛丫头作主,老身可真是闻所未闻。亲家公亲家母,老身丑话可说在前面,老身这次拉下脸面来说和,可是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今日日落之前,若是赵锦绣没有回到申家,她可就不再是申家长媳了!”
黄氏闻言,却是慌了。绣儿已经诞下孩子,她不回申家去,拖着个孩子,谁还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