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衣比她更快。
她哑声道:“希望申家太太说话算数!鸦儿,取笔墨来!我大姐姐这辈子,决不会再踏入申家一步!对了,这和离书,还希望申家大郎早些送来,免得耽误了申家大郎以后的婚事。”
赵承泽慌了,赵锦衣这是要作甚?他扯了一下黄氏的衣袖:“你愣着作甚?”
黄氏这才如梦初醒:“四侄女,你这是作甚?你大姐姐她……”
赵锦衣睨了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赵锦衣素来狡诈,说不定这是在诓申家呢。假若绣儿以后没人要了,她就将绣儿塞给宋景行做平妻!黄氏如此想着,心一横,赌了一把,闭口不言。
赵承泽不明所以,气得跳脚,却被黄氏剜了一眼,只得讪讪闭了嘴,心道假若绣儿果真与申平乐和离了,他就找宋景行办事去!
申老太没想到她的威胁对赵家毫无用处。当即有些回不过神来,只重复着自己方才的话:“若赵锦绣在今日日落之前,没有回到申家的话,她便不再是……”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申老太忽地灵光一闪,差些没跳起来,朝着赵锦衣气势汹汹道:“定然是你这小蹄子将赵锦绣藏起来了!可是你鼓动着赵锦绣和离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狠毒!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这般狠毒,以后定然有报应的!好呀,我们不和离了,我们就拖着赵锦绣,看她以后如何在京城里立足?!她赵锦绣生是申家妇,死是申家鬼,她若是想另嫁,没门!”
申老太骂完,还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而后自己身手敏捷的起身,也不用下人扶,自顾自的走了。
赵承泽傻了眼,想要追上去,却被黄氏一声呵斥:“别送!”
赵承泽转头却是将赵锦衣拉到一旁:“好侄女,不省得你今日可是得空,不妨随伯父一道到宋家去拜访四姑爷可好?如今四姑爷身居高位,伯父可是有几句话要提点他呢。”
赵锦衣冷然道:“大伯父就没想问问大姐姐的情况吗?”
赵承泽一拍脑袋,欢喜道:“方才那申老太不是说了,你将你大姐姐藏起来了?你办事,大伯父放心。”
黄氏闻言恨不得踢赵承泽一脚。但……如今与申家闹得这般不愉快了,绣儿还能顺利回到申家吗?
她偷偷的窥了一眼赵锦衣。
赵锦衣仍旧冷着一张脸:“大姐姐这辈子是决不会再踏入申家一步的。与申平乐和离,是迟早的事。”
黄氏一咬牙,将心底的话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好衣儿,大伯母省得你门道多。若是你大姐姐和离之后,你可得帮她再觅良人。假若,假若你没法子做到,到时候可别怪大伯母做事绝。”
赵锦衣语气冷冷:“既然大伯母信任我,衣儿自然有法子。不过,大伯父与大伯母对外人,可别吐露一个字。”她原来还想着将孔守成仰慕大姐姐的事说与黄氏听,可如今觉得,口风还是紧些为好。
赵承泽脸皮极厚:“好侄女,那见四姑爷的事……”
赵锦衣毫不客气的揭穿他:“大伯父这辈子做的官品位还没有宋指挥使高,有什么可提点的?若是我,便不会凑上前去自取其辱。”
赵承泽没想到赵锦衣会如此心直口快,当即有些讪讪。
赵锦衣说了这般多的话,早就嗓子冒烟,也懒得再理会面前二人,自顾招了梅染鸦儿便离去。
黄氏怔怔地看着赵锦衣离去的身影,忽而对赵承泽道:“我瞧着,方才她竟是有八九分当年你娇妹妹的影子呢。伶牙俐齿,不畏强权……”
赵承泽一心只想着如何帮小妾将事情办好,对黄氏的话只敷衍应对:“胡说什么,当年承娇死活要嫁的是个穷鬼,可如今赵锦衣要嫁的人,可是堂堂都指挥使,前途似锦不可估量呢!”
他也不等黄氏应答,自己又匆匆的离去了。
对这个若有似无,有了还不如没有的丈夫,黄氏也懒得理会
她只担忧着,赵家与申家闹翻了,申家会不会为难赵家。
自己的丈夫只是个八品的小官,没了便没了,可自己的儿子可是要准备要下秋闱的!
回到自己的小院,赵锦衣倒了两粒药吞了下去,又灌了半壶水,才觉得好了一些。
梅染担忧地看着她,鸦儿道:“姑娘,有事只管支使奴婢去办。”
赵锦衣便笑着点点头,指指自己的喉咙,精疲力尽地半倚在榻上。
二婢瞧着她合起眼,正要悄悄退下,赵锦衣忽地又睁开眼,哑声道:“传令下去,广寻名医,若是能治好祖父的病,必然有重谢。”
梅染却是秀眉一蹙,轻声道:“姑娘,您私房里的钱不多了呢。奴婢昨晚盘点过,不过剩余通顺钱庄里存着的一千两纹银,以及奴婢保管着的银锭一百两,铜钱三贯。”
近来京都里无甚惊天的秘辛,姑娘又忙着各种各样的事,都没有好好的经营玲珑书局。上回那个小黄门没有音讯之后,秘密的宫中渠道就断了,姑娘都没来得及重新再寻人呢。素来宫中的秘辛是最能卖钱的,无论大小事,老百姓总是最舍得下本钱买的。
姑娘心地善良,又喜欢施舍,这两年赚的钱存得并不多。
再加上这段日子花钱如流水的,又给恩公宋景行送礼,又救助玖娘等人,给大姑奶奶送钱,给小囡买东西,这再多的钱也经不起折腾啊。
梅染是管钱的,这阵子看着钱有出无进,都快上火了。
赵锦衣用力的摩挲着自己的眉心,笑道:“你若不说,我总以为自己富可敌国呢。待大姐姐的事情了了,再想法子罢。”
梅染道:“姑娘,要不与四姑爷说说?”
赵锦衣却摇摇头,神色疲倦:“待我睡醒一觉再说。”或许她可以问问李医工。
至于宋景行,他年纪轻轻,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做了这步军司都指挥使,想必很辛苦吧。
她自己能做的事,就不必劳烦他了。
她应该变得更加强大才是,而不是总是靠着宋景行。
赵锦衣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霞满天,层层叠叠的白云铺满天空。
喉咙更疼了。赵锦衣吃了一碗熬得浓浓的汤药,梅染一边给她塞蜜饯,一边在她耳边悄声道:“姑娘,方才肖家托了媒人,上门提亲。五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三太太听闻肖家的家世,不等老太爷出面,便答应下来。后来奴婢听说,五姑娘迫不及待的要嫁人,求了老太爷,四月廿四便要举办婚礼呢。”
四月廿四?!赵锦青竟然这般恨嫁?!赵锦青比她还小一个月,年底才及笄呢!也不省得那神秘人给赵锦青灌了什么迷魂药……赵锦衣挑挑眉,难不成肖家果真还藏着巨大的财富?
她嚼着蜜饯,不得不想,这神秘人与肖家,许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他掇撺着赵锦青嫁给肖家,是要作甚?难不成赵锦青是开启那笔巨大财富的钥匙?
赵锦衣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唤梅染:“铺纸研墨。”
事儿要一件件的解决。
当务之急,是大姐姐与申平乐和离之事。
申平乐是个纨绔,申家真正难缠的,是那申家老太。
是人就会有弱点,何况是像申家老太那样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