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长春打探过,肖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接亲不大劳累,还是能支撑半日的。
倒也无人拦门为难,鞭炮齐鸣中,肖扬安安稳稳地走进赵家三房。
梅染神态自若地走进来,附在赵锦衣耳边道:“五姑爷是喜婆与几个年轻人陪着来的。”
肖二郎到底是没露面。
赵锦青从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可又不能大声询问梅染朝赵锦衣说些什么。
此时她的发髻已经梳成妇人髻,戴上凤冠,脸扑得白白的,小嘴儿殷红,她年纪再小,倒是一个正经的新娘模样了。京城里尚未及笄便嫁人的女子不少,她十四岁嫁人,也无可厚非。
赵锦衣微微笑着:“五妹妹很好看。”
赵锦青一时昏了头,拿着扇子半遮着脸,含羞带怯道:“那四姐姐今日可要陪妹妹一道到肖家去。”
“好呀。我到底算是五妹夫的救命恩人,如今你嫁与他,我定然是要好好吃上一杯他的敬酒的。”赵锦衣正儿八经。
赵锦青不过是客气,没想到赵锦衣还真答应了。
不过,此前她就隐约听说,肖家许是会将那占地颇阔的宅子打开来迎娶新妇,她倒还希望赵锦衣去瞧瞧如今财大气粗的肖家。
赵锦青当即笑道:“那可说好了。”
说话间赵锦青的姨娘走进来,与赵锦衣请安,赵锦衣颇有眼色地走出去:“我出去瞧瞧情况如何了。”
看着赵锦衣出去,姨娘赶紧在赵锦青身边坐下:“我的儿,你到了肖家,可得赶紧想法子将姨娘接过去。”
这阵子姨娘天天在她耳边耳提面命的,赵锦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生茧子了,今儿都要出嫁了,姨娘还偏要提,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虞。可想想姨娘将自己这些年攒的私房都给了自己,心中又觉得过意不去,只柔声安慰姨娘:“姨娘放心,母亲既然都答应了,我到肖家安定下来,定然尽快将您接过去的。”
姨娘这才安下心来。抚着赵锦青的手还想叮嘱几句,却是听得一个丫鬟从外面进来,急声道:“时辰快到了!”
姨娘的身份终究是上不得台面,她只得赶紧提了裙摆出去。
这是一场不大热闹的婚礼,肖扬进门时,只得稀稀落落几个人跟进来,与此前赵锦绣嫁人时房中人头攒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赵锦青一直没正式见过肖扬,倒是听旁的人说过,肖扬生得还尚可。
此时她偷偷的抬眼,看向那袭红衫。
却见红衫衬人,那张有些英气的面容不知所措地看着喜婆。
幸好,不算太丑,个子还算高。看在他家财万贯的份上,她暂且满意了。
赵锦衣就站在对面的廊下,看着喜婆指挥着新娘被喜婆牵出房,娇娇柔柔的跟在肖扬后面。
忽而听得梅染道:“三太太。”
赵锦衣转头,看到面容有些憔悴的朱氏。
她有些吃惊:“婶母怎地在这里?”待会新人可得朝父母行拜别礼后才能出门的。
朱氏语气急切:“不急,我待会过去便行了。衣儿,你可是知晓云儿的下落?她今日没回来,我差人去石家寻过了,却是无人回应。”
赵锦衣摇摇头:“婶母省得的,这几日我俱昏迷不醒,昨日才醒来,并不省得三姐姐为何没来。今日我没瞧见三姐姐,还以为三姐姐不想来呢。”
朱氏闻言,脸上更是失望:“衣儿也不省得啊。”
她木然着,喃喃着,由丫鬟搀扶着走了。
繁复的礼仪走完,赵锦青终于被搀扶着上了花轿,在鞭炮声中出了赵家门。
她一路喜滋滋地想象着修缮一新的肖家大宅,想着该买多少个奴仆才能不失脸面。如此想着,今日才吃了几只元宵的她竟是有些肚饿了。
后头马车里,赵锦衣拈起一块栗子糕送进嘴中,听着梅染细细道:“长春说,倒是抓了几个想闹事的宵小,可他们都否认与春光阁有关系。”
赵锦衣吃一口热茶:“这两日春光阁怕是忙疯了,无瑕顾及我们。”两千册的书籍不算多,可有好几百册书是借出去的,这便够春光阁那些书童忙碌的。
梅染叹道:“没想到那秦七娘竟然有如此多的书籍陪嫁,可真是出乎奴婢的想象。”她以前觉得,姑娘的玲珑书局收藏的书籍已经够多了,可没想到天外有天。
赵锦衣眉眼淡淡:“书香门第的名号可不容易得。”
顿了一下又道,“让长春查的事可有眉目?”
梅染摇头:“暂时还没有。”
赵锦衣纤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小桌上,眼皮微敛:“我总觉得,有人在帮我们,可又好似,非敌非友。”
梅染是宋景行忠实的拥护者,立即道:“会不会是四姑爷?”
赵锦衣摇头:“不像。”
宋景行与她,如今应是相互毫无保留了吧。
赵锦衣吃完点心,又闭目养神许久,总算到了。
还没下马车,却是听得赵锦青有些气急败坏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将大宅修缮好的吗?你们肖家,这是欺骗我们赵家!”
赵锦衣撩帘,只见她们停在此前她来过的肖家小院,往日里破败的门扇倒是换了新的,红灯笼也挂了两盏,可除此之外,仍旧还是那副破败的模样。
肖扬就站在门口,被赵锦青这一番质问弄得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望向喜婆。他家是什么样的情况,赵锦青不是清清楚楚吗?修缮大宅什么的,他可没有承诺!
喜婆是个素有经验的,当即与赵锦青附耳道:“赵姑娘,我们还是先进去罢。这杵在大街上,可是不好看。赵姑娘与肖郎君的婚书,可是已经交到官府里盖了大印的。赵姑娘若是不愿意进门,可就成了悔婚的一方。将来若是男方揪住这点不放,对赵姑娘可没有好处。”
赵锦青听着,那是又气又恼,紧握着扇子的手已经恨得泛青。可心中却又是不甘的,若是她此时低了头,往后她可就节节败退了!她不能让!
喜婆又耐心道:“赵姑娘,有什么事,进了门再说罢。您没看见,这外头嚼舌头的人可怪多。”
康惠坊最不乏的便是看热闹的人。此时听闻肖家娶亲,这巷子里外、墙头上可全是看热闹的人。此时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赵锦衣叹了一声,正欲下车,忽地听得有人轻声道:“赵四姑娘。”
那声音沙哑,却是分外耳熟!赵锦衣猛然转头,便撞进一双饱含沧桑的眼中。
那人裹着头巾,像是注视着她,却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别人:“还劳烦赵四姑娘出面,将令妹劝进去。否则,令祖父当年做的那些丑事,可是掩不住了。”
赵锦衣眉头一挑:“肖二郎这是在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