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就是明确告诉这人,我不会将匕首给他。
但白脑壳有些时候,聪明过头了。
他似乎想要将匕首换个地方放好,但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拿稳。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白脑壳是个什么人,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拿着这把匕首。
从徐建国到王斌,再到王雨,土匪一连走来这么多年,他的匕首从来没有掉在地上过。
但今天偏偏掉了。
我想要去捡起这把匕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扇了小波三个耳光的人,再次将枪拔了出来。
他看着我,眼神当中的意思很明确,不要乱动。
地上的匕首被他捡起来,随后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钉在小波的肩膀上。
“回去告诉你那个大哥,打你巴掌,捅你刀子的叫王鑫磊,我老板岭南人,叫叶海潮,过几天会来找你们耍。”
小波捂着肩膀上的匕首,恶狠狠的看了他,或者说看了我们一眼。
捂着胸口的这把匕首,转身就走。
因为这把匕首,在此后几年的恩怨纠缠当中,白脑壳率先受到现世报,随后是我,小波。
一个时代的落幕,就此因为这把匕首拉开序幕。
一大群人被杀得七零八落。
等到小波走后,王鑫磊拍着我的肩膀,“你就有点拖泥带水的了,不如你手下的兄弟干脆。”
我给出匕首,就是和小波,和许牧野交恶。
虽然我和许牧野之间,自从83年元宵那么一闹,再加上我大哥被法办,之后便关系平平。
但始终因为实力的悬殊,我不敢招惹他,他也懒得多看我一眼。
面子上过得去,没有撕破脸。
白脑壳今天这匕首一掉地上,我和小波和许牧野,断然没有半点可能。
一步步之间,我和许牧野之间关系,越来越远。
如果今天是许牧野手下的其他人,我会毫不犹豫的亲手把匕首递过去。
许牧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敢抽他脸的人,我求之不得。
但这人是小波,从我刚出道开始,就相熟的人。
我们一起去过松桃办人,在招待所打牌,陪我在医院养伤,我最困难的时候借了我两千块钱。
我让白脑壳把匕首拿好,没有任何提醒暗示的意味,就是单纯不想给。
“小波毕竟和我是口头兄弟,别人办他,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做那个递刀子的人。”
我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王鑫磊猛地捶了我和白脑壳一下。
“先走吧,等会二叔来了。”
后来我和王鑫磊,以及他口中的老板叶海潮熟悉后。
我才知道,在粤省一些地方,最开始叫当兵的是叫大叔,当警察的是二叔。
王鑫磊虽然嘴上说着怕二叔来,但从他表现来看,是真没有把二叔放在眼里。
之前太剑拔弩张,我都忘记他在这三九天穿着一个背心了。
他让我开车,白脑壳坐在后面,自己夹在中间事后,我才想起他还穿着背心。
“我说兄弟,你这个穿着,有些太时髦了吧。”
“不冷吗?”
我没好意思说精神病,黔阳冬天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下雪当中。
穿个背心,实在是……
王鑫磊叹了一声,“我是昨天才到黔阳的,刚买了个摩托车。”
“还打算今天开车出去买衣服呢,没想到一早起来车就不见了,一路追到这儿来。”
我啧了一声,一边按照他指的方向开车,一边问道。
“粤省那地方,现在都快过年了还在穿背心啊?”
王鑫磊点点头,“别说背心,光膀子都没事。”
“哥们,快点吧,我们到地方了再和你好好说。”
他已经冷得打摆子了,估计刚才没有抖,也是强撑着。
我当时没有去过粤省,直到96年的时候去了五邑。
半夜到地方,我穿着衬衫短袖,冷得跟孙子一样。
当时恨不得给王鑫磊吊起来打。
王鑫磊的性格,和徐争很像,属于那种常人捉摸不透的性子。
我们本来不是一路人,但稀里糊涂间,就混到了一起。
他住的地方,是个酒店。
金桥酒店。
是当时黔阳最好的酒店,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
我以前来省城,都是在招待所对付一下,还从来没有来过酒店。
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跟着王鑫磊坐着电梯,上到五层。
当时我并不明白,第五层的含义。
我在柳巷镇上,也算是有点小钱,有点面子的风光人物。
很早就达成了万元户这个目标。
但进了这酒店,我跟个土包子没有什么区别。
王鑫磊走到一间套房前,轻轻敲了一下门。
门拉开一条缝,见到是王鑫磊后,门才彻底打开。
我没有贸然往房间里面看,直愣愣的站着。
王鑫磊朝我招呼了一句。
“你们先等我,我进去和我老板说一声,等下我们找个地方喝点。”
白脑壳一直没有说话,估计王鑫磊都快当他是哑巴了。
我没有意见,站在门口等着。
从王鑫磊知道小波是许牧野的人后,直接抽了巴掌,还把匕首插了进去。
他就不是一般人,或者说他的老板就不是一般人。
我冒着冷风开了这一路摩托车,为的就是和他结交。
不过十分多钟的时间,眼前套房的房门再次打开,不过出现的人不是王鑫磊。
而是一个穿着十分利索,剪着四四方方大平头的男人。
他很年轻,比我都要年轻。
不过二十二左右那样。
“我老板要见你,你进来吧。”
我心猛然跳动一下,似乎是老天爷真的帮了我一把,让我的运气好了一次。
原本我只是想和王鑫磊结交,但此时却有机会,直接见到王鑫磊的老板。
我刚刚准备迈脚进去,但这人却拦了我一下。
“脱鞋。”
我愣了一下,随后看到门口放着一双拖鞋才反应过来。
我脱下脚上因为追赶潮流,穿上的黑皮鞋。
穿上准备好的拖鞋走这间房间。
我不想对我的一生盖棺定论,说幸与不幸。
但如果单说我人生当中的选择,唯一让我后悔的就是,在1987年腊月十三的这一天,走进了金桥酒店这个房间。
常言改变命运。
殊不知我们这等出身的人,命运从来都是在别人手中。
你千般辛苦,万般劳累,敌不过一些人从嘴里随意吐出的一句话。
五年前,许牧野问过我一次,要不要跟他,我拒绝了。
那是我命运被别人改变的第一次机会,我没要。
五年后,在这金桥酒店,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走进这套房。
主动去寻求改变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