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套房之中,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叫我换鞋。
因为这里面铺着红地毯,一脚落下去,就跟棉花一样。
外面寒风凛冽,这房间当中温暖如春。
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足够三个人坐的沙发,只有他一人。
手中夹着一根雪茄,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坐姿大开大合,有种横刀立马之感。
他身上有一股难明的气势,我微微长出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一些。
“叶老板,你好,我叫林冬夏……”
我话还未说完,他轻轻一挥手。
示意我可以闭嘴了。
“你们先出去。”
随着叶海潮话声落下,房间当中,只剩我和他二人。
叶海潮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你为什么想见我。”
我从来没有说过半句,我想见叶海潮,甚至知道这个名字,也不过是一个小时之前。
但他说得没有错,从王鑫磊将匕首插在小波肩膀上的时候,我就想见一见这个叶海潮。
许牧野是一座大山,或许从那年在车上,我将枪口顶在他脑门上开始,我和他之间,就没有任何余地。
奈何我非愚公,对于这座大山,我没有半点办法。
这个突如其来的叶海潮,给了一丝转机。
叶海潮见我不说话,他后背突然离开沙发,整个上半身半弓起来,变得极有压迫。
“你跟许牧野有仇吗?”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我也不知道我该说有,还是说没有。
犹豫片刻后,我摇了摇头,“算不上有仇,但他骑在我脑壳上,我不舒服。”
从叶海潮直接问我为什么想见他开始,我就猜出眼前这人,是一个极度自信,乃至是自负的人。
单单从王鑫磊讲述当中,他就猜到了我想见他。
从他手下的人敢直接将匕首插在小波肩膀,足以证明眼前这人不比许牧野差。
我不想在他面前撒谎,甚至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如果我撒谎,引得他不愉快。
今后我再也没有进这个房间的机会。
叶海潮拿着雪茄,轻轻抽了一口,“那你甘心我骑在你头上?”
这问题问得我一窒,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叶海潮既没有在我面前端着架子,也没有显得亲热。
说话之间,就像是两个淡如水交情的朋友闲聊一样。
对视上叶海潮那双平静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气后,将心中最深切的想法说了出来。
“或许是人心都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比起外来者,我更希望原本和我在一起的人,高看我一眼。”
我这话说得很晦涩,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将我心中所想表达出来。
叶海潮却在我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刻,便轻轻点头。
“你看史书吗?”
这个问题相当的突兀,突兀到我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连史书是啥,都不知道。
叶海潮看了我一眼,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认识字吗?”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认识。
叶海潮起身离开客厅,去往卧室当中,不一会出来后,手上拿着一本书。
他将这本书递给我,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淡淡开口。
“任何上位者,都应该保持应有的神秘感,一旦有人和他走得太近了,失去神秘感的同时,也就失去了敬畏,让人觉得不过如此,你给我的远远不够,我理应拿得更多。”
“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此,对于家人对于对你好的人,稍不顺心就是大喊大叫,外人就是踩你几脚,说句对不起也就过去了。”
“是吧,林冬夏。”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在回答我上一句,比起外来者,我更希望原本和我一起的人高看我一眼。
我对许牧野没有敬畏吗?
当然不是,我对许牧野何止是敬畏,简直可以说是畏惧,是害怕。
不然我不会养点鸭子,都需要跑到弘阳镇。
我已经做好了等到瘤子出狱那一刻,我远走柳巷镇的准备。
叶海潮眼神清淡,明明二人同坐在沙发上,但他眼神当中的居高临下几乎成为实质。
“你好像并不同意我这个说法,那你跟我说说,你和许牧野之间,有何过节。”
很是滑稽的一幕,我从见到叶海潮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左右的功夫。
但我却手里拿着他刚刚递给我的书,坐在他的对面,一字一句的讲述起我和许牧野,和柳巷镇那些人的恩恩怨怨。
叶海潮在这个过程当中,一直很安静,只有偶尔抽几口雪茄,或者对我的提问,让我说得更详细一些。
直到下午时分,叶海潮才重新回到之前那个姿势,将手搭在沙发上。
“哈哈哈,有趣啊,没想到小小一个镇上,都能牵扯出这么多破事。”
见叶海潮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将心中压了多年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
“叶老板,你和许牧野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叶海潮瞟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又变得如之前一般平静。
“也没什么来历,充其量就是爷爷辈胆子大了一点。”
“而我们这些边边角角,又不够成器,只能来玩这些成器的人看不上的东西。”
我怔住片刻,不知道这两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叶海潮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叶海潮从头到尾,没有和我说任何拉近关系的话,但这种询问的话从他嘴巴说出来,却不显得突兀。
我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我现在在柳巷镇做的是无本买卖,因为我知道,许牧野在柳巷镇倾注心血那么多年,他容不下我,我打算近期买一批枪,离开柳巷镇。”
叶海潮穷追不舍,“许牧野可是最大的地头蛇,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吗,因为来之前我想着这个地盘,只要是你们这种人,都是他姓许的应声虫。”
“你走三十公里,去另外一个镇上有用?”
我长出一口气,“六年前,我也是换了第二次衣服出门,被扒了才操起斧头的,当时我屋头还躺着个卧病的老娘,现在我老娘都去世了。”
“还有人要扒了我第二套衣服?”
叶海潮神情肃,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像是重新审视我一般。
良久,他轻声说道,“你不是要买枪吗,我让王鑫磊带你去湘省买,你要是办得好,六年前有楚江海保你,现在也有我来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