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离离原上谱
凌晨，观澜搂着听雨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静静注视着不远处化作火海的旅店，神情介于解脱与迷惘之间。
一个时辰前，她拿着短刀，毫无章法地将那些人乱刀捅死，然后情绪不受控制地爆发，跌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听雨被吓懵了，也抱着观澜的手臂哭得不能自已。
小舞和水冰儿见状，立刻带着姐妹俩离开旅店，来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燕姣先她们一步抵达马车，帮她们打开魂导灯的同时，还十分贴心地在马车各处挂上了特制的驱蚊香囊。
然后把加了初版固魂丹粉末的温水放在观澜面前的桌子上，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拿到。
留在旅店里的众人也没闲着，燕临渊掏出化尸粉，将那些人毁尸灭迹，唐三和苏凛把真正的旅店老板的尸体带到后院安葬。
负责最后收尾的虞渊则释放出魂力，用南明离火把整座旅店点燃，烧毁最后的痕迹。
等他们做完善后工作，来到马车附近的时候才恍然发现，下了一天的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拨开乌云的圆月悬在天边，和星斗一同洒下清冷的光辉，天上地下，满目苍蓝，分外干净。
虽然天斗帝国境内的官道修建得相当有水平，既平坦又开阔，而且不会因为一两场暴雨就导致无法行车。
只是刚下过雨，路面上难免会有积水，对于普通的马车来说，在这种情况下赶夜路显然是不明智的。
但燕临渊他们的马车运用了最新的魂导器科技，对他们而言，别说是在下过暴雨的官道上赶夜路了，就是在下过暴雨的山道上赶路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以，众人离开旅店，登上马车之后并未多做停留，而是保持着相对缓慢的速度，继续在官道上行驶着。
马车上，虞渊和苏凛依旧坐在前室，一人负责警戒，一人负责驾驶，其余人则坐在车厢里安静休息。
观澜和听雨喝下混有固魂丹粉末的温水之后，情绪逐渐稳定，一人捧着一个馒头默默地吃着。
那些人为了彻底打消她们逃跑的念头，也为了更好地控制她们，不仅不给她们吃饭喝水，还动不动就对她们拳脚相向。
再加上昨晚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让她们本就疲乏不堪的身体濒临极限。
如果一直保持精神紧绷，她们或许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但在安全舒适的环境下，她们心神稍有放松，很快就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哥，我们要带她们一起回去吗？”
燕姣从储物魂导器里取出一张薄毯，轻轻盖在她们身上，又将车厢里的魂导灯调到最暗，才小声地问。
“一个毫无攻击能力的辅助系器魂尊，带着一个武魂变异的普通人独自生活，和‘小儿持金过闹市’有什么区别？”
唐三垂眸道，“她们这一次能侥幸遇到我们，下一次不见得还能如此幸运。”
虽然诺丁城里没有常驻的高阶魂师，但观澜只是个没有任何攻击能力的辅助系魂师，即便是大魂师境界的战魂师都能轻松拿捏她。
更何况诺丁城是一座贸易中转的城市，鱼龙混杂，谁又能保证不会有高阶魂师恰好路过，然后顺手把她们带走呢？
“她们举目无亲，无处可去，也怪可怜的。”小舞说，“还是把她们带上吧，毕竟…救人救到底嘛。”
“我们只救得了她们一时，救不了她们一世。”水冰儿摇摇头，“总不能一直带着她们，保护她们一辈子。”
“如果她们愿意的话，倒是可以让她们去流云商会里帮忙，正好商会的护卫队里还缺一个辅助系魂师。”
手握着缰绳的虞渊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想来，流云商会的名头还是能震慑一些人的。”
“还是让她们自己来决定吧。”燕临渊看了一眼熟睡的姐妹俩，低声道。
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其实更想把她们带回药王村，因为听雨这种武魂变异的情况相当罕见，让他感到非常好奇，想仔细研究一下具体情况。
但他也知道，他的这个要求不仅冒犯，而且还很变态，所以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这样也好。”唐三赞同地点点头，“我们毕竟没有权利决定她们的未来。”
……
“过了前面那座桥，我们就正式进入药王山的范围了。”坐在马车前方的苏凛回头提醒道。
“好诶！终于到了！”
今天是他们离开那家旅店的第十天。
离开旅店之后，他们一路上没再遇到任何波折，非常顺利地抵达了诺丁城。
他们在诺丁城里休整了两天，一行九人才继续启程，陪唐三一起回小时候生活过的圣魂村，顺便拜访村长老杰克。
在诺丁城里停留的那两天时间里，观澜和听雨一边跟着众人故地重游，了解着燕临渊他们的曾经，一边认真思考着去留问题。
他们去诺丁学院里探望曾经的老师，去唐三曾经工作过的铁匠铺里采购矿石，去燕临渊售卖药物的商铺里进购药材，去虞渊的猎场里打猎玩耍。
重温那璀璨而绚烂，却又一去不复返的童年。
故地重游的途中，观澜得知燕临渊他们打算去药王山里潜修，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和他们一起去药王山，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如此，既可以带着妹妹远离人群，又可以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也算是一举两得。
她的提议正好符合燕临渊的心意，当然不会拒绝，很快就点头同意了下来。
抵达圣魂村的时候，村长老杰克和村民们都非常高兴，晚上的时候还特意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焰火晚会。
这些烟火原本是圣魂村用来防备狼盗的，但焰火存在保质期，每年都需要更换一次。
所以每到重要的节日，或者场合，他们都会拿出一些临期焰火来烘托气氛。
村民们看到唐三成为一名厉害的魂师，还有这么多厉害的朋友，就像看到自家有出息的孩子一样自豪。
感受到村民们的热情与善意，唐三也投桃报李，不仅给村里留下一大笔钱，用来修桥铺路，更好地发展村子，还留下了一些简易的武器制造图。
这些图纸上画的并非唐门暗器，而是唐三简化改良后的，普通武器的锻造方法，对锻造技术和材料品质几乎没有要求。
这些改良武器在保留原有威力的情况下，尽可能降低了成本，所以不管是用来武装自身，还是用来发家致富，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圣魂村和药王村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众人上午刚离开喜气洋洋的圣魂村，当天下午就来到了药王村。
或者说曾经的药王村。
之前燕临渊带燕姣去药王殿进行武魂觉醒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路，特意绕开了药王村原址。
但整座药王山，可供马车正常通行的道路就只有药王村这一条，所以没办法绕路。
“哇！好漂亮的蔷薇花！”小舞看到道路两旁肆意生长，竞相绽放的蔷薇花海，顿时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苏凛，你先带他们去主峰。”
看着路边的蔷薇花，燕临渊垂眸道，“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待会儿再来找你们汇合。”
“知道了。”苏凛点点头，没有多问。
唐三看了看燕临渊，又看了看苏凛，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询问道：“需要我们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燕临渊摇摇头，一个人跳下马车，“再过一会儿天就该黑了，你们先去扎营休息吧。”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燕临渊之所以会独自离开，自然是想去已经被蔷薇花彻底占领的药王村里祭拜父母。
虽然此时非年非节，但他离家多年，如今重返故乡，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父母墓前祭拜一番。
至于为什么不带燕姣一起去……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他觉得燕姣的年纪还是太小了，所以打算等她成年以后，再把这些不太好的往事告诉她。
……
半个小时后，燕临渊来到位于药王山主峰下的神农湖，找到了正在岸边搭建营地，准备晚餐的众人。
“欸？”燕临渊刚一靠近，燕姣就使劲揉了一下鼻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哥，你去蔷薇花里打滚了吗？怎么身上这么香？”
“…出了一点意外。”燕临渊脚步一顿，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来。
“怎么了？”正在搭建灶台的小舞闻言，也放下手上的石头，抬头看向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村里的蔷薇花…长成了魂兽。”
说着，燕临渊从百草囊里取出一大堆开得正好的蔷薇花，“但奇怪的是，它们却并没有主动攻击我的意图……或者说，攻击的方式有些奇怪。”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围到他身边，好奇地翻看着那堆堆在地上的蔷薇花。
“然后你就怒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把它们薅秃了？”
虞渊捡起一朵金色蔷薇花，发现上面确实有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魂力气息。
单从残留的魂力波动来看，这只魂兽多半是刚满十年的幼年魂兽。
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观澜之外，其他人都能轻松地解决掉它，不会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
“…当然不是。”燕临渊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复杂了几分，“这些花…是自己脱离枝头，落在我身上的。”
村里的蔷薇花是他七岁时种下的，而现在的他十五岁。
也就是说，那两株长在燕灵均和陈璃墓前的蔷薇花，竟然在短短七年的时间里，就从一颗普通的种子长成了一只十年魂兽。
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药王山上灵气充沛，很适合药材生长，但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然山上早就魂兽遍地跑，根本不会有药王村的存在了
燕临渊离开之后，带着疑问，去村里的其他地方转了一圈，发现他洒下的那些种子里，只有他父母墓前的那两株蔷薇从普通植物转变成了魂兽。
其他的别说是长成魂兽了，就连半点魂力波动都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
同一包蔷薇花种子，在同一时间播种，并且还是同一个人播种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究竟是什么影响了它们？
在来主峰的路上，燕临渊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却始终没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自己掉下枝头的？”小舞愣了一下，表情看起来迷惑极了，“…花朵对于植物来说，好像还挺重要的吧？”
“攻击的方式很奇怪……”唐三思索片刻，迟疑道，“难不成，它们竟然用花来砸你？”
“…嗯，差不多。”燕临渊点了点头。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燕临渊刚穿过蔷薇花丛，来到父母的墓前，就看到原本长在墓前的那两株蔷薇花朝他晃了几下枝叶。
察觉到蔷薇花上散发出来的魂力波动，他立刻意识到，这两株蔷薇花变成魂兽了，随即召出几柄柳叶刀，准备解决掉它们。
但……
那两只魂兽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
或许是和他见过几次面，从而记住了他的气息，又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那两只魂兽并没有攻击他，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枝条，把一朵娇艳欲滴的金色蔷薇花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给我的？”
燕临渊感到有些疑惑，又有些茫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对它们下手，而是试探性地伸手碰了一下那朵蔷薇花。
簌簌，簌簌
那两只魂兽就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轻轻晃着枝叶，让那朵蔷薇花脱离枝头，径直落在他的手里。
燕临渊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了看那两只晃动着枝叶，像是在跳舞的魂兽，不禁大受震撼。
按理来说，大部分魂兽在突破千年之前，灵智都不算太高，只有突破到万年境界，精神力大幅提升之后，智力才会出现明显的增长。
修炼到五万年以上的魂兽，才能拥有不弱于人类的智慧，以及和人类正常进行交流。
但这样的智慧出现在两只…刚满十年的魂兽身上，显然是不合理……或者说非常离谱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果必有因。
这两株蔷薇花能从普通植物长成魂兽，背后必然隐藏着极为独特的原因，如果能够研究明白，或许……
能够得到催生魂兽，甚至是提高低阶魂兽智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