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癣疥之疾终成腋肘之患
“你们闻到了吗？”另一间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的苏凛问。
“嗯。”唐三点点头，沉声道，“大厅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是酒味儿太重，把血腥味给盖住了。”
“不止如此。”
燕临渊揉了揉眉心，“我能感觉得到，从我们踏进这家旅店的大门开始，老板娘和那些人就一直在用视线余光盯着我们，动作很隐蔽，且不怀好意。”
大厅里又是酒味儿又是暗藏恶意的视线，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虞渊眉头一皱，疑惑道，“这是一家黑店？”
“也不一定。”
唐三走到床边坐下，“还有可能是店家时运不济，恰好遇到山匪劫店了，毕竟你也知道，天斗帝国境内的山贼和土匪还挺多的。”
“那确实。”虞渊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路上也不是全程都在走官道，偶尔也会抄一些近路，或是绕远路去看风景，所以没少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钻。
再加上他们年纪小，卖相好，看起来就像一群出门游玩的，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经常被劫道的山贼当成肥羊。
然而，那些山贼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一群魂尊以上境界的魂师，所有敢对他们出手的山贼，都栽在了他们的手里。
至于匪患为什么这么猖獗……
有很多种可能性，可能是自恃实力，想不劳而获，也可能是横征暴敛，剥削严重，导致百姓活不下去，索性上山落草。
再加上法斯诺行省地理位置特殊，交通极为方便，所以境内的匪患尤其猖獗。
帝国倒是想管，但根本就管不住，那些山贼就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剿了一茬还有一茬，根本剿不干净。
一部分原因，是那些山贼和当地官员，或是宗门家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法斯诺行省临近星斗大森林，境内多山脉，多水域，多森林，那些山贼又相对熟悉地形。
每次得到消息，就化整为零往山里钻，就算前来剿匪的人数比他们多一倍，也很难对他们造成实质性伤害。
实在不行，他们还可以往星斗大森林，或者星罗帝国这种官兵绝对不会追的地方跑，如此一来，自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小燕，你怎么看？”唐三转头看向燕临渊，“这件事我们管还是不管？”
“既然遇到了，就顺手解决掉吧。”燕临渊想了想，说，“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虽然天下不平事多如牛毛，受苦难者更是数不甚数，杀不尽，也救不得，但既然正好遇到了，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好。”
众人既然已经决定要管这桩闲事，便不再耽搁，而是立刻行动了起来。
燕临渊习惯性稳了一手，让苏凛披上隐匿斗篷，先去旅店各处探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直接证据。
至少得确定他们确实是在行侠仗义，而不是在借着行侠之名滥杀无辜。
毕竟以善之名，行恶之事，才是最大的恶。
……
苏凛刚离开没多久，就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回到了房间里。
从年龄来看，她们或许是姐妹。
只是她们似乎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甚至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沾着许多干涸的血污，看起来很是狼狈。
“她们是…？”正在养精蓄锐的唐三睁开双眼，有些不解地看向苏凛。
“不知道。”苏凛关上门，“我刚到大厅，就看到那些人正准备把她们押上马车，似乎是打算连夜离开，就把她们顺便带回来了。”
“那些人呢？你把他们都杀了吗？”虞渊问。
“没有。”苏凛摇摇头，“那些人被我打断手脚绑在大厅里了。”
这两年苏凛在金玉阁帮燕临渊做事的时候，虽然已经十分克制了，但还是免不了杀戮，所以就算有丹药压着，体内的魂火也依旧在不断壮大。
为了让他能多活几年，燕临渊特意交代过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杀人，就算有非杀不可的理由，最好也由他们来代劳。
“小三，苏凛，你们去审问一下那些人，记得保留证据。”燕临渊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姐妹俩。
“好。”两人点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那我呢？”虞渊看了看姐妹俩，又看了看燕临渊，“我需要做些什么？”
“嗯……”燕临渊想了想，“你先去对面把小舞叫过来，然后去检查一下其他房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好。”
“你们叫什么名字？”燕临渊转过头，重新把目光投向姐妹俩，一边催动魂力为她们治疗，一边问。
“…我叫观澜，她是我的妹妹听雨。”感受到身上的伤在融融暖意中快速恢复，观澜眼底的戒备略有放松，小声地说。
“别害怕，我是治疗系魂师，不会伤害你们。”说着，燕临渊从百草囊里取出一些清水，递给观澜，“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
听到“治疗系魂师”这几个字，观澜愣了一下，但却骤然放松了下来，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主流辅助系魂师。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悦，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小燕，你找我什么事？”
小舞刚推开房间门，就看到了坐在墙边喝水的观澜和听雨，发出疑问，“欸？她们是谁？”
“她们叫观澜和听雨，是苏凛救回来的。”
燕临渊说，“你先带她们去你们那边清洗一下，换身衣服，我们这边都是男生，不太方便。”
更何况女性受害者在面对年龄相仿，且没有攻击性的女性时，会更容易放下防备，对她们敞开心扉。
这对她们的情绪恢复和情绪稳定很有帮助，同样也能更好地了解她们的情况。
“喔，好。”小舞点点头，倒也没有多问，只是笑着朝观澜招了招手，“走吧，我带你们去换衣服。”
“谢谢。”观澜看了看燕临渊，又看了看小舞，犹豫了一下才带着听雨跟着小舞离开房间。
半个小时后，小舞带着穿戴整齐的观澜和听雨来燕临渊房间的时候，燕姣和水冰儿也一起跟了过来。
“哥，那些人太可恶了！”燕姣坐到燕临渊身边，揪着他的衣袖，气鼓鼓地说，“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小九说得对。”一向温柔冷静的水冰儿也罕见地露出些许怒容，“那些人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放心，不会放过他们的。”
看着听雨头上白绒绒的狐狸耳朵，燕临渊眉头一皱，显然是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虽然听雨长着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只不过她在武魂觉醒的时候身体发生变异，拥有了一些魂兽的特征。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但却并非没有先例。
据燕临渊所知，宁风致就曾在天斗城拍卖场以十八万金魂币的价格买下过一个和听雨情况相似，但武魂却是猫的少女。
一掷万金为红颜本就是一件很容易被人津津乐道的事，倘若再加上宁风致的身份，便是一段当之无愧的风流佳话。
至于天斗城拍卖行的拍卖品里为什么会出现人类，这究竟算不算奴隶买卖……
很显然，当然是算的。
虽然两大帝国明令禁止奴隶买卖，但规则这种东西往往只会对需要遵守规则的人生效，对那些制定规则的人来说，不过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一纸空文罢了。
“谢谢你们。”观澜拉着听雨，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如果不是你们，我和妹妹或许已经……谢谢。”
“不必这么客气。”水冰儿拉着观澜和听雨坐在床边，柔声道，“你放心，我们既然看到了就不会坐视不管，你们不会有事的。”
“对，你别害怕，待会儿我们就下去收拾那群人渣！”小舞握了一下拳头，愤愤地说。
带着观澜和听雨去洗澡的时候，小舞曾简单询问过她们的情况。
在面对年龄相仿的水冰儿，以及和听雨差不多大的燕姣时，观澜也确实像燕临渊所设想的那样，放下戒备，将自身遭遇如实相告。
而事情的经过也和燕临渊的猜测大致相同。
观澜今年十九岁，武魂玉净瓶，魂力三十级，辅助系魂师。
听雨今年十二岁，武魂白狐，没有先天魂力，只是个普通人。
她们原本是生活在晟江城里的普通居民，虽然家境贫寒但也算得上是和谐幸福。
再加上她在武魂觉醒仪式上觉醒出了四级先天魂力，获得了成为魂师的资格。
只等她从魂师学院毕业，找一份好工作，就能实现阶级跨越，带家人过上好日子。
两个月前，她满心欢喜地从魂师学院毕业回家，却从父母口中得知，有人想花五千金魂币买走武魂觉醒时出现意外，获得了一部分魂兽特征的听雨。
她的父母面对如此无理的要求，自然是勃然大怒，一口回绝了。
然而，就在她的父母明确拒绝那些人的第二天，她的父亲就因为一场意外摔断了双腿，母亲也在回家的途中被受惊的马匹踢中，生命垂危。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人再次找上门来，趾高气扬地说，他们依旧愿意给他们五千金魂币，只是要的人从听雨一个人，变成了听雨和观澜两个人。
如果不答应，那就后果自负。
父亲悲痛欲绝，但还是拒绝了那些人的要求。
当天晚上，他们家燃起了一场大火，全家四口人尽皆葬身火海。
然而已经“死了”的观澜和听雨，却在街坊邻舍的唏嘘声中，被那些人暗中送出晟江城，辗转卖到了其他城市。
观澜当然也尝试过反抗，但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辅助系魂师，面对两三个普通人或许还能凭借身体素质挣扎一下。
但在那些人里，有一个魂尊境界的战魂师，她完全不是对手。
如果不是恰逢大雨，导致那些人无法继续赶路，他们也不会在这家旅店歇脚，更不会杀旅店老板灭口，从而引起燕临渊他们的注意。
只能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小燕，那些人已经招了。”
唐三推开门，把一叠签过字画过押的口供递给燕临渊，“真正的旅店老板的尸体也找到了，就藏在大厅的酒坛里。”
“好。”燕临渊点点头，率先朝门外走去，“一起去看看吧。”
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观察众人的听雨闻言，下意识抖了一下耳朵，然后躲到观澜的身后，显然是对那些人有心理阴影。
“小雨别怕，姐姐在呢。”观澜拍了拍听雨的脑袋，低声安慰道，“那些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们以后不会再挨打了。”
“…真的吗？”听雨略一歪头，身后的大尾巴跟着晃了两下。
“当然是真的。”观澜拉起听雨的手，“走吧。”
众人陆续离开房间，来到大厅里。
总的来说，此时的大厅变化并不算太大，无非就是柜台后面算账的，以及桌边用餐的人，全都被苏凛打断四肢，塞住嘴巴，绑在了桌腿上。
而在他们旁边的空地上，则躺着两具被白布盖住，散发着浓浓酒味儿的尸体。
“小燕，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坐在柜台上的虞渊把玩着一簇火焰，一双赤瞳显得分外冰冷。
他虽然出身大家族，但却有着一颗极为难得的侠义之心，最见不得这帮妖魔鬼怪欺负人。
“这还用问？当然是把他们挫骨扬灰！”小舞的视线在那些人身上扫了一圈，嫌恶道，“像他们这种人渣，多活一秒都是在浪费空气！”
说着，小舞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我来吧。”站在小舞旁边的唐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别把你的手给弄脏了。”
“…好吧。”小舞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短刀。
“把刀给她们吧。”
燕临渊的视线在那些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停留在观澜身上，“那些人跟我们并没有直接仇怨，所以他们的生死不该由我们来决定。
更何况……报仇这种事，还是要亲自动手才更解恨。”
看着唐三递到她面前的短刀，观澜在心底挣扎、犹豫了很久，才最终颤抖着握住刀柄，然后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些人的面前。
噗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