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惊惧交加,如果韩当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斥候队就真正的废了。他连忙招了个亲卫再三叮嘱。要他务必照顾好青骢,这才跟着祖茂朝外行去。
因为行得急,几万人的队伍在河道沿岸一带,用一些简陋的篱笆,胡乱的扎了栅栏,算是圈成了营地。此时有很多士兵围在篱笆处,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营帐扎的匆忙,连军纪都有些松散了。孙坚喝道:“各部退散,队率负责整饬,但有喧哗者,以军纪论处。”
人群散开了,露出里面的伤员。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全是斥候装束。三个人全躺在毡布铺陈的地上,或多或少的受了点伤。几个军医围着他们忙上忙下,简单的处理着伤口。正中一人正是韩当。有两个军医扶着他,还有一人扶住他右肩,正在包扎伤口。虽没见到韩当血肉模糊的样子,但见他苍白的脸色,就知受伤不轻。孙坚一个箭步上前:“义公,你受苦了。”
一见孙坚,韩当挣扎着想起。那军医手一抖,一下错了布,孙坚连忙道:“韩将军,你伤得甚重,可不要乱动。”
就这么轻微的挣动,肩膀上都有血迹渗出。孙坚看了一眼,继续道:“不要多礼。到底怎么回事?”
韩当满面悲愤:“主公,我等遭遇突袭。整个十人队,仅得四人生还。”
一个十人队,死了一多半,可见战况的惨烈。孙坚心头一沉:“怎么,可是遭遇了大队人马?”
和其他将领不同,韩当是辽西郡人,长于骑射,臂力惊人。人尽其用,所以江东军的斥候队也由他全权负责。韩当惨然一笑:“没有,对面也仅两个十人队,比我们多不了几个人。”
二倍于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以韩当的身手,却落了个大败,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孙坚正待再问,韩当已继续道:“但对面实在太凶。不但射术精湛,连坐骑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我等仅一个照面就落马一半。而后就成了对面的主场,一路追着我等狂杀,几乎不死不休。”
自承失败,确实不好受,尤其是韩当这种心高气傲的将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敌方击败,更是打击人。他满嘴苦涩:“得亏附近有山地,我们钻进山林,才侥幸逃脱对方的追杀。”
安抚好韩当,孙坚沉着脸,从人群中退了出来。黄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将军,情况有些不妙。”
孙坚转过头,看着他道:“怎么?”
“这几天斥候队损失惨重,人员伤亡还好补充,但战马的损失,却有些跟不上了。再这样下去。别说一人双骑,连一人一骑都办不到,恐怕斥候只能徒步行走了。”
徒步行走,那就没有速度优势,如何在队伍头前探路?这几乎是个笑话了。孙坚叹了口气:“那就将斥候撤回来,西凉新败,谅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黄盖大惊失色,叫道:“主公,这可怎么行?”
斥候是部队的眼睛,若是不派斥候,那就成了睁眼瞎,没有视野,天知道对面会如何针对。他正待再劝,孙坚叹了口气道:“公覆,就算不撤斥候。我等战马供应不上,也无兵可派了。”
他指着夜色中的大军,有些烦躁的道:“你的担忧,我心头亦如明镜。但我等历经艰辛,才到如此地步。如今洛阳近在咫尺,难道就因这点小事,就退回山林,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么?”
若是退回阳人一带,就是山地。江东军到了那儿,自然如鱼得水,可要攻下洛阳,则必须面对洛伊盆地的平原,这是一道绕不过的坎。如今形势大好,要孙坚固步不前固然不可能。
听孙坚态度如此坚决。黄盖也不好多说,他叹了口气,希望如孙坚所说,西凉军新败,如今心神俱丧,也没心思组织反击吧。
夜空下,月中的一轮明月高悬,大得有些吓人。四周一片喧闹,营地中,到处飘散着饭菜的香气。黄盖看着,心头却浮起一丝隐忧。
这一晚孙坚辗转反侧,黄盖的话如同可恶的小虫子,在他耳边嗡嗡的响个不停。他翻来覆去,一直睡不踏实。下半夜,正在半睡半醒间,却感觉到了地皮的轻微震动。他一下惊醒了。猛的披上衣服,冲出了营地。
一见孙坚冲了出来,几个执夜的哨兵迎了上来,面带惊惶:“将军,地龙翻身了么?”
地龙翻身,就是指地震,现在那里是地震,分明是大股骑兵部队急速奔驰发出的响动。孙坚又急又气,劈手给了那哨兵一耳光:“敌袭,快示警。”
孙坚部共三万人,真正的精锐仅两千。这两千人卫护中军,主要是江东人,由依附于孙家的门生故吏,佃农等组成。他们经验丰富,随孙坚南征北战,算是百战老兵。其余的,则是临时在江东招募的新丁。南船北马,这些人一生都在江东一带打滚,许多人连马都没见过,后知后觉并不奇怪。
精锐平时养精蓄锐,自然不可能值夜。值夜的都是新丁,那哨兵被孙坚扇得一个趔趄,狼狈的从不地上爬起,然后和值守的几个士兵像受惊的鸭子一样四散开来,几人扯开嗓子吼了起来:“敌袭,敌袭……”
其中一人也掏出打更用的铜锣,也不管什么“鸣金收兵”的军训了,“当当当”的一阵乱敲。
随着几人的喊声,整个大营顿时如油锅里泼了瓢冷水,一下炸开了锅。无数士兵从临时搭建的营帐里钻出来。孙坚所在的中军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表现还好些。一听有人夜袭,立马穿戴好甲胄,抓起武器就开始结阵。可三万部队,这样的精锐也就两三千人,绝大部分士兵几曾遭遇过夜袭。一听有人劫营,大多人都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整个大营乱成一片,闹哄哄的。一眼望过去,营地本来一片静谧,火把也稀。此时却一下星星点点,它们游移不定,像受惊的萤火虫一般四处乱窜。孙坚看着,心头愈发沉重。但他毕竟身经百战,连忙定了定神,叫过亲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各部以百人为单位,依托临时营地,即刻结阵准备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