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霞的奔袭雁关渡大获全胜。
说来也许没人敢相信,一场奔袭战,来回几百里路程,竟然没有一个伤员,没有一个病号,连女同志也坚持下来了。
不止这些,这场战斗的经过也令人匪夷所思。战斗是从晚上九点许开始,至十点多钟就结束。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战斗中,一个碉堡,一个敌人盘踞的据点,竟然没放一枪,没费一弹,就结束了。
其结果是:俘虏日军一十八名(原来以为是一个小队,但事实上是碉堡里只有三名日军,据点里有十五名日军),伪军一百一十五名,缴获长短枪一百余支(其中十多支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三挺,掷弹筒两个,弹药无数。
还有,这场奔袭战参战兵力表面上看是一个营,而实际参战的只一个连,外加营部的警卫班。
该营的一连二连到达伏击地点,守了近两个小时,啥也没发生。子夜时分,鄢龙派来的通讯员通知他们撤离时,一连二连还不知道战斗已然结束,营部和三连已经在向枫树下转移了。
因为整个奔袭战悄无声息,并没有惊动敌人,直到第二天,雁关渡的老百姓才发觉日军的碉堡空了,据点也空了,以为是日军放弃了碉堡和据点,撤走了。
待到日军发现雁关渡被人偷袭后,为时已晚。由于袭击者来无影去无踪,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不知道偷袭者究为何人?偷袭者又是怎样做到悄无声息的?
他们甚至作了种种猜测。
猜测一:整个据点(包括碉堡)里的人是中毒而亡。袭击者混进食堂,事先在饭菜里下了毒,所以所有人吃了有毒的饭菜都死了。袭击者将人毒死后,收缴了全部的武器装备,再将毒死者掩埋。
猜测二:偷袭者乃是伪军。伪军人数众多,是皇军的五六倍。他们是有组织的叛乱。伪军中队长是叛乱头目。他们计划周密,趁着皇军休息之机,悄悄地潜入,杀死了皇军,然后逃之夭夭。
还有……
但是猜测归猜测,猜测若要成立,一定要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
可是没有证据。
比如第一种下毒说。
驻军一百几十号人,不可能统一时间吃饭1。即或统一时间吃饭,也会有先有后一一比如说哨兵,只有吃了饭才去换岗,或者只有待换岗了才能吃饭。
既然又先有后,就一定有发现者;有发现者,就应该有幸存者。
还有偷袭者会不会埋人?埋人的地点又在哪里?
一般说来,偷袭者只会注重偷袭成功与否,并不会去在意将毒死的人去掩埋。即或想掩盖什么去掩埋,一百多人不是一个小地方就可以掩埋掉的。而且,掩埋的过程,动静一定小不了。
再比如叛乱说。
这一说法更是站不住脚。因为叛乱者先得有动机。在这一说法一经提出时,日军的有关部门就将整个伪军系统纳入考察范围。结果具体到雁关渡的警备队长,并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水洼里地区,根本找不到那么一支叛乱的人马。他们好像玩人间蒸发了一样。
日军上层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派出搜索部队,把搜索的范围扩大。事发前后(包括事发当时)有些什么队伍有组织的活动,他们来自何方,去了哪里?都得摸清楚,搞明白!
结果在观音岭,从“翻天云”刘黑子那里听到了消息。
新四军的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事发前一天宿在了观音岭。
但是这支新四军是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他们一概不知道。因为他们害怕新四军,所以躲在巢穴里不敢出来。
终于有了一丝线索。
但也仅仅只这一丝线索。
观音岭隔雁关渡还有一百多里,日军也很难确定那个袭击者就是这支新四军。
此事最终成为悬案。
不仅仅是在日军方面,雁关渡成为悬案;在新四军方面,在柯川的独立团,有关雁关渡奔袭战也成了一个谜。
原来,倪玉霞觉得自己的雁关渡奔袭战一一攻下碉堡不能登大雅之堂,因此不能如实上报。
你想,靠蛊术就能拿下碉堡?谁信?若真的如实上报上去,遭到批评是小事,还得戴上无视战士战斗精神的帽子。
从这个角度来看,就可看出倪玉霞只带警卫班去攻击碉堡的良苦用心了。
警卫班人少,且都是自己的心腹之士。如果她要他们保密,相信他们都会守口如瓶。
结果,倪玉霞向柯团长汇报战况时,根本没有讲是章文生用了蛊术,兵不血刃就拿下了碉堡的事情。
她的汇报也很具体:发起进攻时,敌人都蜷缩在碉堡里,只有探照灯不停地照着四周。这时我(倪玉霞)先偷过吊桥,将吊桥放下,然后带章文生几个战士抢进了碉堡,迅速控制了日本兵。伪军看到我们勇猛,吓得纷纷举手投降。
柯川边听边点头,表示赞赏。
“没有遇到危险么?比如敌哨兵?比如顶楼上的敌人?”柯川提出了一些可能出现的状况。
可是这些状况根本就没出现,或者根本就不存在。倪玉霞一个人进碉堡的时候,发现哨兵和顶楼的敌人都歪在一边“睡”过去了。
而此时倪玉霞见团长问得仔细,就说哨兵是她用飞刀扎死的,顶楼上的敌人也是!
倪玉霞会使飞刀,而且出神入化,这在独立团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但是柯川团长对奔袭雁关渡没伤一兵一卒,甚至没费一枪一弹,始终持怀疑态度。
倒是吕其昌政委说:“我的团长喂,没伤一兵一卒,不费一枪一弹还不好?主要是他们纪律约束好,悄无声息,在敌入睡梦中就解决他们了。”
但是柯川团长还是知道了一些情况。
这一天,柯川团长叫来了章文生,对他说,他的奶奶捎了话来,飞虎山也被日军占领了,日本鬼子烧杀抢掠,无恶又作。她要文生跟着柯司令,好好打日本鬼子,替受苦受难的乡亲们报仇。
章文生很想见他的奶奶,但却不可能!这个小家伙流眼泪了。
柯川见状,似是无意间转换了话题。他问章文生:“文生,听说你喜欢堪舆之术,还跟蒋有礼学上了,是真是假?"
章文生牢记倪玉霞的话:可以承认自己跟蒋有礼学相面,仅此而已!
章文生回答道:“团长,我是逢场作戏,图个好玩。别的么,我也学不来,怪深奥的啦!”
柯川对于蒋有礼的本事是知道一些的,对于章文生的回答,虽不满意,也不破
这次雁关渡奔袭战,柯川最后就按倪玉霞汇报的那样上报给支队。支队来信给予了嘉奖。
没有不透风的墙。
倪玉霞的一营长途奔袭雁关渡大获全胜,全团都在奔走相告。
柳曼听后,眼馋得不行!心想,若当时柯岩把任务抢到手,现在扬眉吐气的应该是他们。
她把这个意思说与柯岩听。柯岩听后淡然一笑。
柳曼急了,她头一次与柯岩说热了面。
“我说我的大营长,你可不能满足于当个光杆司令哈!你看人家一营,本来就兵强马壮,这次又带回了一百多人的伪军。我听说,经过教育,大部分伪军士兵都愿意留下来参加新四军。那一营岂不是成了一加强营了?!”
柯岩一听,善意地看了柳曼一眼。他当然知道她话中的含义了。
“曼,这次团长想从伪军兄弟中给我们补充一些!"柯岩如实说。
“我不要!这是人家的胜利果实,我要了,别人不戳我的脊梁骨,我自己脸上也挂不住。"柳曼嘟着嘴说。
“那好,我们就自己去摘些果实来。我听张振飞说,一百里外的观音岭有股土匪武装,专门祸害老有姓。据说最近还跟日本人沆瀣一气。我们去把它端了,一来是为民除害,二来也可以得到些武器弹药,一举两得,何乐不为?!”柯岩说。
柳曼说:“土匪匪性难改,我不要。我要干,就干票大的,专干日本兵。我还是亲自去侦察吧!”
柯岩拦住柳曼说:“曼,你可别乱来哈!这可是新四军的独立团,不是我们在津埔前线。我们一切行动要听指挥!明白吗?”
柯岩的这些话果然令柳曼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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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有一件事情日军的上层了解到,雁关渡的驻军,虽然共用一个食堂,但已形成一个习惯,饭熟后,总是皇军先吃,伪军后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