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太子看着燕王,沉思片刻,道:“如此便要一个人的性命,未免过于武断了,并没有证据证明燕王妃和蟒蛇伤人的事件有关。”
百里玄冰眼底微凛,缓缓道:“既然如此,一切还是请父皇圣裁的好,来人,抬这巨蟒入宫。”说着,他回转身,看向成夫人,道:“还要烦劳夫人和小姐陪我入宫一趟。”
成夫人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北越太子垂眸沉思,不语,倘若真的在这时候跟百里玄冰和成家杠上,那可不是小事……而且父皇那么钟爱百里玄冰,再加上成江两家的分量,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燕王倒霉吗?
百里玄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记得,当年裴后怀孕时,为一名妃子养的猫儿所惊吓,可是以伤害皇储的罪名,诛灭了对方九族……”
北越太子抬眼,笑着打断他:“百里玄冰莫须多言,一切我自然会做出决断。”
百里玄冰不过淡淡微笑。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慕容婉必须死,才能平息众人的愤怒。哪怕这件事原本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在众人眼中,提议观看蛇舞的人虽然不是她,是燕王,但是总不能把燕王杀了吧,只能让默许这件事情的慕容婉死了,不得不说这是个皇权至上的国家。
慕容婉再如何镇定,额头上却是冷汗直流,终于忍不住面露哀求地看了燕王一眼,几乎把对方的一腔柔肠都给看化了。燕王一咬牙,突然走到南宫玥面前,作势就要拜倒:“成小姐,是我太过莽撞,惊吓了你,实在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求你大人大量,放过她吧。”
此举一出,众人哗然。所有人都看到他单脚膝盖下弯的动作,成澄面上露出无限惊骇,这燕王是疯了吗,堂堂燕王殿下,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要下跪求人?简直是太惊世骇俗了!
燕王强自压着心头恨意和屈辱,他不是傻瓜,知道只有南宫玥松口,这件事才能过去,所以必须从她这里着手。
他这辈子只向皇帝和裴后弯过膝盖,从来不曾向任何人下跪!但今天,必须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弯一下膝盖!
可是还没等他一条腿着地,已经被南宫玥双手扶住,却看见她面带不安地道:“王爷这是何意,难道真要屈辱了皇家尊严么?成若彤无论如何不敢受你这一拜。”
南宫玥没那么傻,燕王的意图十分明显,在这里惺惺作态地一跪,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原本是成家为了爱女受惊吓出头,会硬生生变成成家仗着功劳来逼迫皇家,甚至弄个不好,会莫名被冠上一个羞辱皇家皇子的罪名。恐怕燕王这里跪下去,马上成家就会被言官们弹劾!
燕王果然不是慕容婉那样光懂得胡搅蛮缠的女人,南宫玥冷冷一笑,已经稳稳当当托住了他。燕王强硬要下跪,南宫玥却不偏不倚地用脚尖顶住了他的膝盖,硬生生把他架在了半空中,旁人看来却是南宫玥不肯受礼,谦虚的样子。
燕王只觉得那力道不大,却让他一只脚跪不下去,立刻明白南宫玥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意图,脸上的谦卑愧疚之色顿时没了,全化为了恼怒。一甩袖子站稳了身体,怒道:“你干什么?”
南宫玥不理会,只是淡漠地转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北越太子道:“太子殿下,王爷这样强求,是非要保护王妃吗?唉,若是如此,不如打几板子就算了,也省得坏了一条人命。”
众人失笑,果然是心肠柔软的女孩家,打板子算什么惩罚?
北越太子面色变得冰寒,在他看来,燕王今日若是真的跪下去,虽然可以陷害成家,却实在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并不是上上之策,也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对她如此重要吗?而南宫玥所言,也绝不是表面看来的这么简单,她分明是在逼他。
成夫人也已经明白过来,心中暗骂燕王毒辣,却面色平静地道:“殿下,今日之事,请你尽快做出决定!”
北越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她该死,偏偏皇弟如此舍不得,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干脆便打她五十大板,看老天爷是否留她性命了?”
五十大板可不是好玩的,寻常大都所使用的板子,最小号的也要三十斤,这样的重量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纵然是成年男子,能清醒地挨满二十板子的就不多了,能挨够四十板子的更是少之又少,往往是中途就昏厥甚至毙命了,这五十大板,已经是十分严酷的惩罚,实在是死多活少。
然而燕王面上却是一松,口中道:“既然如此,我便命人带她下去打板子好了。只不过,她若是能活下来,就是老天的意思,你们不能再为难。”
百里玄冰冷笑着看了慕容婉一眼,却见她面上仿佛无知无畏,便开口道:“既然要惩罚,便要当众行刑。”
燕王刚要开口,便听成澄道:“男眷女眷太多,的确不方便,不过这也不难,遮上屏风就好。”
燕王气得眼睛发直,这两个人一搭一档,提出的简直是无赖的要求。他还要说什么,北越太子却挥了挥手,道:“好了,就按照两位说的做吧。”
慕容婉握紧了拳头,所谓刑不上大夫,就是说贵族是有尊严的,讲体面的,他们犯了罪,该杀该剐都可以,就是不要侮辱她,不要让她受刑。但现在,这里不是萧辰国,她已经像是一个奴隶一样的人了,不会有任何人考虑到她的体面,她看了南宫玥一眼,却见到她的目光之中含着微微地嘲讽。
她突然明白了,南宫玥为何千方百计为自己谋求一个成家女儿的身份,因为这样一来,她便是出身权贵,而她,虽然是燕王妃,却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往日里受到很多人尊重,其实都是假象,从她放弃了自己萧辰国定远侯嫡女身份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她要受到这种屈辱。
杀人不见血,南宫玥,你果然够毒辣。
让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惨痛的代价,比杀了她都要令他难受。现在,她情愿自己从来没有从屠刀下留下性命,也好过在众人的鄙夷之中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