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蝉衣抽出小腿布袋里的一只小短剑,慢慢走到林峰身旁。
林峰躺在地上,脸面朝天,双目紧闭。
“呼延睿也要杀你,他怕你今后的光环照化了他。”大蝉衣蹲下身子,将小短剑轻轻放在林峰的脸颊上:“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我……我也无奈啊!”
她的脑海里浮动着一幅画面:一个硕大的地下宫殿内,无数黑纱蒙面的江湖人正听着一个女子宣言着,女子坐在镶嵌着宝珠的座榻上,座榻前方是一挂翡翠珠帘,珠帘摇晃着,却看不清里面的女子的面容。那个女子就是她的主子:瑶宫宫主。
她也坐在帘子不远的一处台阶上,后面是严格的等级阶梯,越远辈分越低。而她本人之所以能坐到离主子那么近,完全是可怜的收养之份。
她知道,自己的三个异姓妹子都是主子从小捡来的。自己只是比其她三个岁数略大而已。
而主子给她四个姐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蝉衣。当初,她也以为蝉衣名字很好听,及至后来,她才知道,主子教授的功法叫貂蝉之吻。用貂蝉说话一样的媚声,从樱唇口中道出,需要极度的音带做保障。主子曾亲口告诉过她们四个人:之所以选中她们几个人完全是主子筛选过的。是的,主子没那份爱心,她不会平白无故地接受对她无用的人。
两三岁的音质调教,已使四人练成了貂蝉之吻。她也知道主子的魔琴琴谱的玄妙,只简简单单地从琴谱中抽取几节再加以篡改就弄成了貂蝉之吻的媚音,太让她震颤了。
如今,她们四个早已大功告成。主子分派的职务就是立体巡视。巡视江湖的异人、奇事、宝典秘籍,再令下人跟踪、谋杀……窃取!
她对主子的偏心早生了醋意:主子的女儿芸儿明明也是捡来的,为什么得到了她那么多的厚爱。
她不但将她四个眼馋的魔琴传给芸儿,而且还以正规的母女之情相待。为什么?可她四个根本没那个福分学魔琴,连听一下,摸一下也不行。
主子有她的理由:你们各自有一套功法,且不可乱加杂糅!
杂糅!也许不那么简单吧。
缀满宝珠的座榻上的主子宣言清晰地进入耳膜:“异能之人,不分长幼、男女,杀!”
大蝉衣仔细地注视着林峰的脸蛋。脸蛋粉里透红的颜色在光影下泛着诱人的色彩。
她又注视着林峰的眉毛:浓浓的眉毛极具可爱。相面先生说,浓眉的人,聪明、疼爱妻子、感情专一。
她又看了看林峰的长长的睫毛。“哎。我该不该杀他?!”
如果,他答应了自己,跟她走多好。遥远的地方就是私奔!他那么年轻一定是会错了意!
“哎,傻子!”
大蝉衣把短剑攥在手里,耳朵里又回响主子的话:“异能之人,不分长幼、男女,杀!”
“主子亲自将你定位为异能之人,我没有办法!我不杀你,呼延睿也会杀你!”大蝉衣的眼泪簌簌而下。“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呀!”
大蝉衣狠了狠心:“杀了你吧。那样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能不知恩图报。羊羔也知跪母,何况我是一个堂堂的蝉衣之首!”
大蝉衣将短剑的剑锋轻轻地放到林峰尚未长成的喉结上。她只要一用力,林峰就身首异处。可她握剑的手竟然哆嗦着,她的脸颊因紧张而全是汗!
“不杀他,又怎么办?把他留给世上哪一个女人。”大蝉衣无奈地收回了短剑,她长叹一声,“簌”的一声将短剑插入小腿的布袋中。
老鸭嘴的风渐渐大了许多。大蝉衣的耳边净是树枝摇晃的声音。四处没人。连小动物都走光了。
大蝉衣双腿跪下,努力地将林峰抱起,迅速地跳进一个朝天的洞穴中……
……………………………………
三姓庄的一间草堂里,爆燃的木柴上架着一个大锅。锅里的几十只野鸭子肉几乎被烧得稀烂。
毒菊花躺在草堂拐角的一张小床铺上,面色蜡黄,正昏昏欲睡。
另一张小床上却睡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林峰。
一个老头坐在大锅前,拨弄着燃烧的木柴。他嘴里哏着一根长长的烟袋,似是专心烧肉。
毒菊花还没有醒。
隔床的林峰这回睁开了眼,“我……我到……”他一下子看到了烧火的老头:“庄主!……是您!”
“你醒啦,好小子。”庄主走了过来。这个庄主正是龙飞。
“我这是……”林峰脑袋还晕晕的。他想坐起来。
龙飞按住林峰诡秘地一笑,道:“你似乎被山猫子叼进洞里了。奇怪,它竟然没吃你!”
“山猫?”林峰重复了一句。
“是的,你身上有点酒气,莫不是你醉酒了,山猫怎么会叼走你?你武艺不怎么样,山猫还是能打过的。”
“也许是山猫吧。”林峰嘟哝着嘴。他脑子渐渐清晰:老鸭嘴……
“我在老鸭嘴狩猎,一直到午后,连一个兔子也没夹住。”龙飞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排动物夹子。“好容易见到一只野鸡,却接二连三地飞,最后飞到一个岩洞内。”
林峰道:“锅里是那只野鸡?我闻那么香呢。”
“我在湖里抓的几十只野鸭子,肉太少!”龙飞山羊胡微微一翘,埋怨道。“那只山猫虽没吃你,却把你拖曳得不轻,好在没伤骨。”
“那位是……”林峰装作不认识毒菊花。
“她在我这里好几天了。禅堂寺庙的一个尼姑送来的,说她太可怜了,让我医治医治。”
“她是尼姑?”林峰有意问道。
“不,不!是个农家的孩子,不幸接触了毒药,变成了这个样子。”龙飞笑着道:“送来的尼姑告诉我的。”
林峰起身坐到锅前。“庄主的三尺长的铜烟袋专门用来打穴,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我还没在这孩子身上试过,人家是个姑娘,我……我不方便。这下好了,我传授给你方法,你医治!”
“用三尺长的铜烟袋打穴?”林峰笑道:“我可不会打呀。”
“我教你!你一学就会。”龙飞道:“宋玉的棋子的功夫多少交给了你一些,那样就足够了。况且,打穴又不脱衣服,你打最好。”
毒菊花还没醒来。
“她一直没醒吗?”林峰问道。
“送来的时候,是醒的,她这病要三个时辰才能醒一会,如此反复,哎,太奇怪了。”龙飞感叹道。
林峰、龙飞吃过野鸭子肉已是晚上了。
“庄主说我脉象如捣鼓,未来江湖舞,是什么意思?”林峰突然问道。“我那时还小,不理解,现在也不明白。”
“你还记得?”龙飞笑着道:“我随口的一句话,你也不必当真!”
“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飞沉思了一会,道:“按说,我也不是乱说的。你的脉象与常人就是不同。我的打穴的功夫极准且深,能在我烟袋头上噗通几下的,真还没遇到过。先祖说,这样的人学功夫极快,内力淳厚,日益精进一定能成为一代武学大家。”
“庄主也许是有意催发我。”林峰笑着道。
“不是催发。”龙飞也笑了。
龙飞问了宋玉的情况,林峰一一说了。
龙飞道:“我们三姓庄的看船的瘸子死了却意外复生,复生之后我们从没有看见过他,他月余之前被一个女子杀了,我们才知道他是瑶宫的一个线人。”
林峰心想:“那个女子一定是紫嫣无疑了。”
“瑶宫在我庄布线干什么?”龙飞捋捋山羊胡子。“我庄出现能人?”
林峰暗想:“瘸子看船,而醉天翁老师夜晚经常去九顶山……他的白猿受伤……极可能被人打伤……后又被丰子楷师父家的师娘救起……我又跟白大姐在仙台山学艺……”
“瘸子是瑶宫的眼线,打伤白大姐的是瑶宫里的人?是大蝉衣吗?我……我与她在老鸭嘴见面,怎么就……”林峰想:“自己和大蝉衣说话,遇到了暗藏的高手,大蝉衣跑了,自己被人打昏,而后被路过的山猫叼到了岩洞里。”
林峰笑了:“这也许是最好的解释了。”
外面的天黑得不见拇指。
“跟我来。”龙飞走到草堂后门的一块空地,站住,小声说道:“这样的黑天学习打穴最好。”
“黑天打穴?”
“对!”龙飞贴着林峰的耳朵道。“我教你口诀……运气……拿捏烟杆的姿势……烟袋头的方位……角度……呵,对,就是这样……”
一夜的训练,林峰已将点穴手法学得精熟。力道也拿捏得不错。
天亮时,两人简单地用了点饭。
毒菊花还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