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绝影已经泅到蚱蜢的前面。
小女孩道:“这匹马恋主人,就好像我恋着主人一样,很少分离。真是一匹好马!”
小蝉衣突然想到小女孩所说的话,问道:“梅子的武功你见识了?”
小女孩停了木桨,让河水自行冲击着蚱蜢前行。
“今天白天几十匹马都是呼延睿的人。只不过他本人并不在那些人里。他们那些人在你刚才站立的地方等船,后来真的来了一只大船,将他们划走了。”
“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是前面的一个平坝。后来,来了梅子和那个手持竹杖的男子,我将他们一一渡过去了。手持竹杖的人先到,而梅子是后到的,他们不是一路人。”
小女孩接着道:“看得出手持竹杖的人和呼延睿那边的人很熟。后来到平坝的梅子和那些人杀得天昏地暗,不过那些人不是梅子的对手。嘻嘻,我说的梅子武功高是有根据的。”
“你把梅子和那个男子直接送到那个平坝去?”
“不可能的!我只将他们送到前面那个险滩而已。这是主人的意思。再说,那里水那么浅,蚱蜢怎么过得去?”
“那大船……”
“大船离险滩更远了。正是因为远,所以那些人才不能抓住我。嘻嘻”小女孩笑道。
“到了!再会!”蚱蜢在一片黑乎乎的暗礁旁停了下来。
绝影很麻利地纵上了礁石,抖抖身上的积水,小蝉衣见状,飞掠在湿淋淋的马身上。
小蝉衣还想和小女孩说话,瞥见蚱蜢早已冲向暗礁旁的一个小峡谷,不见了。
绝影不费力地冲上了平坝。
平坝上异常安静。雪地里仍能清晰地看清凌乱的脚印。
小蝉衣向走出平坝的脚印追去。她发现起初脚印很多,渐渐稀少了。最后只有三个人的脚印。
“那些少的人,哪里去了?”小蝉衣一阵纳闷:“莫非死了?”
正想着,突然绝影的蹄子像是踢了什么东西。
小蝉衣急忙从马身上一跃而下,见马蹄子前是一具尸体。
尸体显然被什么人用积雪盖住了,不然,她早已发现了。
“谁掩盖了那些死人?那些人又是谁杀的?是梅子吗?梅子杀人后还掩藏了尸体,于理说不通的。”小蝉衣还能感觉死人身上的一点点热气。“刚死!的确是刚死!”小蝉衣一阵惊讶。
绝影一直向前追去,还没有追上前面的人。
月亮西斜时分。
小蝉衣只得慢慢骑马前行。
突然,左侧传来马嘶。
小蝉衣急忙纵下马,和绝影一起伏在一片茅草层里不敢稍动,静静地听着来人的动静。
原来是两匹马从另一个方向急急向前赶路,不巧跟在小蝉衣的身后了。
雪地里极为平坦,本来就没有什么路,骑马的人只是顺马由缰,大概找准了方向,一味奔走,哪会想到两路人会碰到一起?
“方之成,你说呼延睿真的去了禅堂?”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们不是遇到了风打球了吗?他还能说假!你柳相云不要多疑了。”
“这对野鸳鸯!”小蝉衣心想骂道:“你们找呼延睿怎么可能找到?时光都耽误在你们卿卿我我的路途上了。哎,我和林峰这么样就好了。还是他们有福气。针尖可不能两头快呀。”
“听说林峰受了伤。伤势不知怎么样了?”方之成惋惜地说。
“梅子不告诉我们了。你还在瞎想。凭着林峰的武功,他不碍事的。”柳相云说道。
“不碍事?说得轻巧,林峰的听力这下可毁了。那个飞鸿真是毒辣。”方之成叹了一口气。
两匹马离小蝉衣差不多七八十米的地方,急急离去。
“毒菊花和马文龙父子、梅子他们四人一起能追上林峰?前方七十里之外有个集镇,也许林峰就在镇上。”柳相云说道。
“谁知道?林峰竟然能从小蝉衣、梅子身边溜走说明了什么?真在镇上,我见了他,一定问个清楚。”
之后,是听不清的话。
小蝉衣和绝影站起来。
“林峰是溜走的?为什么?他伤势那么重,为何要溜走?”小蝉衣愣了一会。
“镇子,对,就到前面找他。”小蝉衣尾随方之成两人,进了镇子。
起先小蝉衣在马上早已换了面具,又将外套翻过了穿了。
小蝉衣掏出小铜镜见自己的脸皱纹堆累,俨然是个小老头。黑色的外套极像张黑马皮,不觉笑了。
晨光初露时,小蝉衣刚好抵达镇子。
镇子的出口处,不知谁刻的三个黑体大字屹立在一块方石上。字写得扭七别八,一点儿章法也没有。
“汇聚镇!”小蝉衣笑道:“看来,我们几个都要在此汇聚了。但不知汇聚能带来什么利好。”
街道两旁的门市都老早开了门。
第一家茶坊门前的大木墩上坐着一个女子。女子大腿翘着二腿,脸向着街里,一身红衣分外显眼。
“大蝉衣!”小蝉衣心里一惊:“她怎么来了?难道为了林峰而来?主人明明叫她杀林峰,她真的追杀他而来!她能看出我的破绽?不,除了这匹马之外,她几乎看不出来我的。”
小蝉衣将绝影往街头的一个巷子赶,自己则藏在那块方石后。
蹄声“嘚嘚”,绝影似乎知道小蝉衣的用意,钻进巷子里去了。
大蝉衣微微一愣神,立即飞身追向绝影。
街道左边的第五家就是个酒楼。
小蝉衣不等门前小二说话就窜到了楼里。
“客……官。我……我们今天不营业。望……望你原谅。”小二是个结巴子,说这些话的时候,脸憋得通红。
“‘小红酒’酒楼怎么不开张?”小蝉衣有点儿生气,因为她亲眼看见两个客人进去了。
“真的……不……开……那个张!”小二费了好大的劲。
小蝉衣直奔三楼。眼前的一幕使她惊呆了。三楼正中间的房间里几个人正围着火炉饮酒呢。
“啊不……不……不是,你不是客人!”
小蝉衣一脚将那个结巴子踢下楼去。
围着火炉饮酒的几个人看了小蝉衣一眼,只有一人没吃惊。那个人正是林峰。
小蝉衣见围坐的几人只有林峰一人认识,不觉微微一愣。
“你是谁?缘何扰了我们的酒兴?”小蝉衣见说话的男子身边放置着一节竹杖。竹杖明光发亮,许是使用了很久。
“一个糟老头子。我也想饮酒,可是老夫很不幸,丢了银两。”
“吆,恐怕你不是上来饮酒的吧。”林峰身边的一个女子笑着道。
小蝉衣心中喷着火,很想大声问林峰:“你为什么悄悄溜走了?你到底为什么?”可她强压肚子里的话,没有说出。
“到身边坐吧。”林峰向一旁挪了挪身子,将长凳子的一头留给了小蝉衣。
和男子坐在一起的一个老妇人说道:“我们都是萍水相逢。这位江湖朋友到场,即使是外人,也不是外人了。”说着,自己站起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客气了。客气了。”小蝉衣说话已经变了声,他即使再有气,此时也不好发作,只得笑脸相迎。
小蝉衣就不客气地坐在林峰身旁。
桌子上摆放着一碗红烧排骨,一碗糖醋鲤鱼,一碗铁板黑椒牛扒,一碗羊头炖山药。四方盘子里装着,海丝龙卷,魔芋抽丝,青皮包子。
和林峰坐在一起的女子的面前放着一瓶已经开口喝了一半的“山里精”。
那个结巴子小二见小蝉衣坐在林峰身旁,愣愣地站在门前。
“刚好这儿有个空杯。老爷子不妨先饮三杯。”林峰笑道:“那样,您虽然外皮很冷,心里也是热乎的。”
小蝉衣饮了一杯,说道:“我丢的银子心痛。”
“只怕丢的不是银子!老鸹!”林峰身边的女子冷冷地道,同时看了一眼那身边放置竹杖的男子。
小蝉衣心想:“老鸹就是那个男子的名字了。这个名字似乎不是他的真名。不知男子、女子是什么来路。从刚才老妇的言语上看,老妇和他们并不是一路的。”
“嘿嘿!”老鸹笑道:“一个糟老头子直接闯到楼上来,即使劝阻也不中用,脾气那么不好,真出人意外。我不知她什么丢了。”
“可能是魂儿吧。”女子瞅了几眼小蝉衣,“我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
小蝉衣疑心这个女子就是素子,于是说道:“感谢你渡了我!”
“渡你?呵呵呵!为什么要渡你?”女子饮了一口酒:“被渡的人不知身去何方?我还不如渡个死人?!再说,我也没有渡你。”
小蝉衣的酒量极大。这点儿酒,她根本不过瘾,于是对小二道:“再上十斤‘山里精’!”
小二有点儿踌躇。
小蝉衣随手将一只元宝扔在地上:“不然来二十斤也行。老子的银子虽丢了,可元宝还在!我不能让自己没有酒喝!”
“我们渡你的用水,不是酒!”女子见小蝉衣要那么多酒,当时就蒙了。
“水酒,水酒!酒水不分家!你紧张什么?!”小蝉衣豁出去了。人为知己者死。林峰就在眼前,她要一醉方休。即使醉死也是值得的。
林峰早知她就是小蝉衣,不然,不会让她坐在身边,只是明摆着不好公开。可怜他一点儿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对方的口型,任意瞎琢磨。
小二真的将二十斤酒提了上来,看热闹似的注视着眼前一桌人。
“我十斤,你们四人十斤,公平了吧。”小蝉衣笑道。
老鸹笑道:“好极,妙极!”说着,将一斤的坛子酒一饮而尽。
林峰也干了那一斤的“山里精”。
小蝉衣咕咚咕咚地一直狂饮,顷刻间十个小坛子见了底。
“喝啊!你这个素子!”老鸹冷笑道:“你不是一直算计着我的吗?嘿嘿嘿!”
素子眼睛立时变得红红的,似乎滴了血,叫道:“你杀死过我几次?一次也没有!我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
老妇人站了起来,“你们不是一路的吗?怎么说变就变,真的不可思议!”
“什么一路?”素子站起来,指着老鸹的脸:“这个人指使缺耳朵和一个男子杀我,可惜没有得逞!”
“缺耳朵?”小蝉衣一头雾水:“缺耳朵是什么人?”
“‘断魂谷’里的一个女人。她和一个男子将我装进一个包裹里……”
老鸹冷笑道:“你将他们全杀了。下手很干净。”
“有个人也可以作证。”素子道。
“毒菊花!那天夜里,她就在树上。”
“你此后一直引着她前来?为此,你动用了小鬼儿?”老鸹阴沉着脸。
“我没有想到毒菊花不中用。”素子可惜似的说道:“她的脚步太慢,根本赶不上你!”
“那个家伙几乎死在我手里。你救她就是为了要杀我吗?”
素子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所以请了一个能人。没想到她一点儿用也没有。”
小蝉衣此刻才知道那个在湍急的河水里驾驶小蚱蜢的小女孩名叫小鬼儿。
“你以为此刻就能杀得了我?”老鸹阴笑道:“你只知道我的外号叫老鸹,真名却永远不知道。”
“我承认你的易容很到家。但从你闪烁其词的话语看,你根本不是漠北的人。”
小蝉衣道:“老鸹,你一定也不是漠西的人。你和呼延睿走得很近。黑疯子也很信任你。但他们也不知你究竟是什么面目的人。”
老妇人道:“你难道是个内奸的角色?极力接触呼延睿,你想得到什么?如果飞鸿、呼延睿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还有命在?”
林峰脸上的伤好了很多。此刻,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他们说些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上看,素子和老鸹正杠上了。
“老子是姜令子,你们都不知道。哈哈哈!真是瞎了你们的眼。”老鸹说着将竹杖拿起来:“你们看,我的竹杖有十几个小空洞,就是仿照竹箫做的。我原来的竹箫已经不用了。这个两用的东西多惬意!”
“你是我爹?”突然,门外一粒石子带着风声向老鸹砸来。
紧接着一团黑影闪进了门。
老鸹大吃一惊。
林峰喜出望外。
素子惊喜交集。
“毒菊花!”小蝉衣乐了,忙叫道:“你来得正是时候!你爹正在这儿呢。”
老妇人则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