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及手下鬼兵目瞪口呆,李正坤这种快如闪电、又力胜千钓的身手,数百年来未曾见过,恍如作梦。看李正坤武艺,绝非现代阳间孱弱青年、抑或娘炮小子所能具备,犹如古魂复活,战神临世,可看李正坤装束,又的确是当代装束,不类古代之鬼。
鬼兵们不觉停手,执矛不动,只有军官还在挥舞着宝剑,无谓而好笑。李正坤冲上去,一矛挑飞他宝剑,震得他虎口发麻,他握掌呆语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李正坤笑道:“老子都死十来年了,你说是人还是鬼?我看你原本不错,良心没有彻底泯灭,只不过耳根太软,受不得这个长脸恶鬼的蛊惑,如此对待我等投降自首之鬼,也委实可恶,杀你不冤!”
军官道:“我奉无常爷将令前来剿拿你们,并未说到有自首一事。”
李正坤道:“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长脸恶鬼在里面翻云覆雨、挑拨离间,既如此,我也不为难于你,你带着鬼兵回殿,将这个长脸恶鬼留下。”
贝荃一听,绝望叫道:“将军万勿听信这个罪鬼胡言,必须带我同走,不然你无法对无常爷交代。”
军官道:“你是城隍老爷,又非我无常殿鬼兵鬼差,我何须跟无常爷交代。不过你放心,你落入贼鬼之手,我自会向无常爷如实禀告,至于到底是救你还是赎你,那是无常爷决定之事,我无能为力。”
军官向李正坤拱手道:“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感谢壮士手下留情,如果无常爷再度发兵,我会请求再来会你。”
李正坤道:“如果你还能有机会,我也不吝手段,就再揍你一次,保证比这次更狠。不过不能就这样放你们回去,必须留下盔甲兵器和黑白粉。”
军官脸色惨白,汗如雨下,狼狈而羞耻,知是不可抗拒,只能照办,便命鬼兵脱下甲胄,放下兵器,他及手下头目凡带有黑白粉者,一律掏出留下,方才扶伤掣弱,在冷月谷众鬼讥笑声中踽踽而去。
天色已黑多时,李正坤命将盔甲兵器分发青壮之鬼,用白粉给伤鬼疗伤。又命就近取材,捆扎火把,不多时,队伍便亮起一条长龙,横亘在夜色中。
贝荃被五花大绑,押在脚前,灰头土脸,不敢出声;李正山见势不妙,本准备趁乱溜掉,滕明早就注意到他,在李正坤跟军官说话时,就带鬼将他拖翻在地,结实捆了,也押过来。
李正坤用敌人的装备,在冷月谷鬼魂中武装起一支顶盔贯甲的精干部队,虽只有四百余名,但也显得庞大而齐展,火把照耀下,长矛林立,闪着金光,颇有气势。李正坤难抑心中喜悦,实在不行,就带着这只队伍杀进平都山,救出钟花娘,也免得跟这些贪官污吏周旋,大费口舌周章。老子就喜欢简单直接!
如果黑白无常不服,肯定再派兵来挑战,此离黄泉路很近,不如就近进山,休息调整,养精蓄锐,为下场战斗做好准备。
李正坤传令进山,队伍欢声雷动,奔着山口踊跃而行。冷月谷众鬼熟悉的就是山,欢喜的就是做强盗,如今打下一个大胜仗,缴获敌兵盔甲兵器,又再次武装起来,在神勇无敌的新首领带领下,定能所向披靡,呈胸快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大把抢美女,过他娘的快活日子,怎不令众鬼激情难捺、欣喜若狂。
黑白无常坐在无常殿上,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黑无常道:“哥哥,我右眼总是跳,会不会出事?”
白无常道:“哥哥,我腿上肉也老颤,心中十分不安。”
“唉——”
“噫——”
二鬼长吁短叹,脸色愁闷,堂上鬼差鬼吏亦不敢劝解,只得战战兢兢陪着,非得走动,也都蹑手蹑足,跟做贼似的,谁也不愿弄出不识趣的异样响动,惹恼堂上两位爷,成为他们发泄情绪的倒霉出气筒。
突然响起一阵沉重而慌乱的脚步声,二常翻翻眼:“祸事来了!”众鬼闻言惊悚,都纷纷盯着大堂入口
黑头鬼慌慌张张奔进来,扑跪案前,磕头禀道:“罗武将军跟李正坤带领的冷月谷上千强盗,在离黄泉路不远的黄石山下大战,卑职挥鞭助战,却被削断黑鞭,力不能支,见敌鬼势众,只得趁乱逃出,回殿报信,请无常爷再发救兵,否则,罗武将军危矣!”
黑白无常初见是黑头鬼,本神情一松,听完黑头鬼的话,神情又紧张起来,黑无常拍案骂道:“好你个黑头鬼,着你跟贝城隍去新东指认李正坤,你竟滞而不返,中途还让强鬼劫去囚车,劫了也罢,你不回殿复命,怎地又擅自进冷月谷招安,招安也罢,怎地又让李正坤反了?你这个该死的黑头鬼,让老爷们坐在堂上都不安生,来呀,拖下去先打三百棍!”
黑头鬼哭道:“二位爷要打卑职,也容卑职将话说完啊。”
白无常劝道:“哥哥息怒,押送李正坤原是新东城隍职责,与我们无常殿无关,丢失鬼犯,亦非你我之责,黑头鬼冒死回来报信搬兵,倒也难为,就先行记下这顿棍子,听他禀完再论。”
黑头鬼挥退欲上前执刑之鬼役,对黑头鬼道:“白爷所言在理,还不快快详细禀报。”
黑头鬼磕头谢过,便从到新东城隍衙门认出李正坤,收回遗失腰牌开始讲起,至被削断黑鞭,仓惶逃离战场为止,细细向二位无常禀告。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黑无常心头的气才消去不少。当初接到新东城隍公文,他心里就犯嘀咕,这李正坤都消失十来年了,怎会突然出现在新东城隍衙门,还冒充无常殿差役?当年钟花一案,黑白二常虽也遭到连累,但处罚甚轻,不过罚俸五百年而已,钟馗可就遭老罪了,二常心中一直有些愧疚难受。他们并不希望李正坤现身,再翻起当年的旧案,免得拔出罗卜带出泥,又扯出些有的没的不利索之事,因此收到新东城隍公文,便只派出黑头鬼一个差役,原指望他能机智灵活,快去快回,尽早回来禀报详情,可这个该死的黑鬼竟然一去不返!着实可恼。
中途李正坤被劫,贝荃连夜奔来报信,黑白无常心中暗喜,希望李正坤从此鱼游大海、鹰跃苍穹,不再现身,因此假意应贝荃所请,派出两百兵丁前去征剿。原是做个样子,敷衍贝荃恳求,应付一殿阎王决狱判官狄存法催逼,可这个该死的黑鬼竟又去了冷月谷,招出李正坤,无常殿这里兵还未派出,贝荃手下衙役卫虎的书信就到了,二常只得再加派二百多兵丁,共四百多名,前去冷月谷。
无常殿派了兵,却没得到自己手下只言片语禀告,全被贝荃牵着鼻子在走,被狄存法以一殿阎王蒋歆之名赶着在走,二常心头异常憋闷气恼,因不知捉住李正坤如何审理此案,故此又唉声叹气,忧虑难言,所以,一见到黑头鬼,黑无常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听完事情详情,二常心中又欢喜起来,一来当年钟花确被陷害,二来如果李正坤已拿着当年陷害钟花的小鬼,岂不翻案有望,既洗清二常自己,又能搭救钟馗,岂不两全其美。听说冷月谷强盗反水,黑白无常心中并不以为然,无常殿数百全副武装的鬼兵,还弹压不住千把名乌合之众的鬼强盗?
黑无常又骂了一阵黑头鬼办事无脑,棍先记下,下去好生反省,倘若下次办事再如此糊涂,一并打来,黑头鬼再不敢提搬救兵一事,磕头谢过,下殿而去。
因事情出现转机,二常心情一下亮丽起来,命摆酒宴,要开怀畅饮。
酒宴刚饮一半,报说罗武败回,黑白无常觉得不可思议,亲自起身下殿,来到大门口,只见罗武带着数百兵丁,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有一二百兵丁带伤流血、缺胳膊断腿,情形十分不堪;而罗武浑身犹如血染,甲胄全无,仅着内衣,见到二常,羞愧不敢抬头。
黑白无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才想起黑头鬼所言半分不差,冷月谷强盗绝非一般软懦小鬼儿,而是凶狠异常的硬骨头。二常无语,拂袖回殿,罗武赶紧跟上来。
黑白无常坐在堂上,白脸变黑,黑脸变紫,罗武跪禀战败经过,二常听得心里发紧,原本指望抓回李正坤,审出当年沉案冤情,这下可好,李正坤没抓着,反被活活逼反,事情闹大,将超出无常殿掌控范围,特别是一殿阎王蒋歆,如果知道此事,说不定命将李正坤提去一殿,亲自审理,当年钟花一案,就是蒋王亲审亲定,李正坤到了一殿,还想翻案?不过好在蒋王亲信贝荃被李正坤抓住,希望李正坤不要被贝荃花言巧语欺骗,将他放回,使贝荃有机会上一殿报信。
趁事情还未糟糕到这一步,二常得赶紧想出补救办法,来不及问罗武战败之罪,命他立即下殿,给兵丁治伤,重领盔甲刀枪,再点兵丁,凑足一千之数,殿外候命。
无常殿除有黑头鬼等一百二十名鬼队长,带领差役全世界捉拿魂魄之外,还有十名屯将,各带一屯兵马,每屯共计鬼兵两千,专事证讨强贼、捉拿顽凶。
罗武正是屯将之一,他未料到结局是这样,二位无常爷宽宏大量,竟不治他兵败坏事丢脸之罪,忙磕头谢过大恩,下殿重整部伍,一边在心里咬牙道:“李正坤,你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得了便宜,爷爷认栽。只怪我虑事不周,没料到已卸去武器的鬼强盗还会咸鱼翻身,但这次重兵回讨,我要教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无常殿罗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