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欢呼之余,纷纷端杯向岳王爷祝酒,盛赞岳王爷技艺超群,满殿难找对手。连王妃都起身端杯,向岳王爷敬酒。
李正坤看得目瞪口呆,岳王爷是抗金名将,纵横四野,叱咤疆场,饮酒赏舞还可理解,毕竟戎马倥偬,需要放松,但未曾想岳王爷竟还精通此等微末技艺,似乎与他远镇敌胆的威名不太相符。
宋史岳飞传载:(岳飞)好礼贤下士,览经史,雅歌投壶,恂恂如书生。
李正坤还没进历史学院,也没拜读过岳飞传,当然不知道史书上关于岳飞的记载,但岳飞的豪饮和投壶雅好,却给他极大震憾和深刻印象:大英雄亦有平常态。
瞬间感觉跟岳飞的距离近了不少。
见李正坤傻痴痴地盯着殿中,岳王爷抓过两只金箭,左手一扬,金箭嗖地一声向着李正坤飞去,李正坤一惊,忙伸手一把抓住,却只感虎口一麻,金箭险些脱手,心中惊骇不已:岳王爷力气这么大!
他感到岳王爷似乎尚未用全力,若用尽全力,速度太快,他未见得能抓住箭杆,就算勉强抓住,也未见握得住,十有八九金箭会从手掌中脱出,且将手掌拉出血口子。
正惊疑,岳王爷第二支金箭又到,李正坤虽然看见,但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箭击打在身上,一个后挫跌下锦凳,滚落在地。
当然,如果李正坤化为黑风,呼啸而起,是能躲过金箭袭击的,一来他不愿意在岳王爷面前耍弄此等雕虫小技,二来岳王爷这一箭发得巧,后箭紧随前箭而至,完全出乎李正坤预料,遂生生挨了一箭。因是游戏之箭,箭头不利,还套着铜套,不会伤到李正坤。
张宪将李正坤从地上扶起,赞道:“好小子,居然能接住元帅的一支箭,你也算是第一人!第一鬼!当年在抗金战场,元帅一生射杀金兵数千,战将也有好几百人,从来没有一兵一将能躲得过去!”
连岳云都对李正坤投来赞叹的目光,可见张宪所言不虚。李正坤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拿着两支金箭,来到岳王爷面前,恭敬地呈给他。
岳飞接过,看也不看,随手一掷,两支金箭却都跟长了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飞入铜壶之中。众鬼又是一片喝彩。
岳飞对李正坤道:“你在较场说有话要对孤讲,孤知道你想说什么。孤自小熟读兵法,征战数十载,运筹帷幄,料敌于先,朝庭对孤的构陷罗织,孤岂不知?但孤亦喜览经史,一生尊奉圣贤教导,身体力行,对朝庭忠心耿耿,对皇上袒腹露心,皇上英明,自当察鉴孤之忠心,若皇上暗弱,则孤只一死耳。孤不能背上弑君叛国之名!孤知道,后世常有人骂孤愚忠,但在孤的心中,只有忠而已,何来贤忠愚忠!呵呵呵。”
李正坤神色迷茫:“禀王爷,您的话在下听不太懂。”
岳飞道:“以后你会懂的。孤想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刚才孤在较场上唱的歌你听明白了吗?”
李正坤道:“这个知道!就是王爷当年写下的荡气回肠的《满江红》,这首词早已在人世间广为流传,家喻户晓,也不知激励了多少抵抗外族入侵和军国主义、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热血儿郎!”
岳飞摆摆手:“孤深感荣焉!但这首词并非孤所作,乃是明朝有人托伪,因词中引有‘靖康耻、犹未雪’之典,后世之人不加详辨,便人云亦云,将这首词贯在孤的头上。但孤也想认领下此词,因为这首词所表露的情感跟孤完全相通,可见面临着国仇家恨,后世之人跟孤一样:悲愤、慷慨,渴望建功立业,恢复国土。这种豪情和识见,一以贯之地贯穿在中华民族的血液之中,代代相传不罔!写作此词的人,愿将词名让于孤,可能是觉得孤与词中情景最相契合,只要能将忠贞豪迈的情感传递下去,孤亦不推托矫情,更不惧小人、蠢材非议,大义领之,亦算是孤为曾经生死奋斗的国家和民族略尽绵薄。”
李正坤倒身下拜:“岳王爷高识大义,旷古未有,小子除开膜拜,别无所言!”
岳王爷亲将其扶起,呵呵笑道:“孤见你聪慧坦诚、豪毅端正,乃是可遇不可求之可造大材,想将你留在宫中几日,传你孙吴兵法要旨,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正坤心想:岳王爷莫不是要传我人世间武侠小说中所写的《武穆遗书》?为了这部奇书,多少武林人士争破脑袋,我岂能不学!嘿嘿,当然愿意。
李正坤再次下拜:“王爷不嫌我资质蠢陋,要传我兵法,小子岂有不愿,愿跟在王爷身边,牵马坠镫,服侍王爷,承受王爷教诲。只是在下在阳间尚有事要办,还将一具借来的躯体暂存阳间一处坟园,因此斗胆请示王爷,能否容小子几年时间,待办完阳间之事,即来鄂王宫,随侍王爷。”
岳王爷道:“无需如此繁琐,你只需留两日即可。至于你留在阳间坟园的躯体,孤着武士前去守护,不使人破坏,你勿须担心。”
李正坤道:“恭领王旨!”
酒宴结束,天色早明,张宪等部属告退,王妃也回到寝宫歇息,岳王爷仍精神饱满,问李正坤可还支撑得了,李正坤说熬两三夜倒不成问题,岳飞大喜,带着李正坤来到殿后。岳云随侍。
穿过一片大花园,进入一幢两层小楼,乃是鄂王宫藏书楼,里面珍藏着数十万册图书,都是岳飞的最爱。
楼中藏书分为兵部、工部、农部、医部、经部、子部、诗部、书部、史部等,共二十余个类别,岳飞将李正坤直接带到兵部藏书前。此部藏书在底层占据着半层,有数十个直顶屋梁的高大藏书柜,好几万册各朝各代、各种版本的兵书陈列其间。
岳飞带着李正坤在书柜前转悠,给他讲解各朝兵书概略,李正坤读书甚少,古文功底亦很差,如听天书,对岳飞讲的话又不敢不回应,只得是事而非,含混点头,心中万分惶恐惭愧。
突然,他看见一本兵书,居然是《论持久战》,不觉抓在手中,不解地道:“王爷还收有现代兵书?”
岳飞道:“当然,各朝各代嘛。宋朝之后,元、明、清三朝兵书,和自辛亥革命后,北洋、民国、现在的中国,凡着名厉害兵家、学者的兵书和着作,孤这藏书楼里都有收集。呵呵呵。你拿的这本《论持久战》,要是孤所在宋朝时的当朝皇帝和文武大臣能够读到,当时的皇帝——高宗皇帝一定不会怀疑抗金的前途,朝庭也不会有妥协投降派的立足之地!可惜当时的满朝文武,包括孤在内,无人有此识见!孤戎马半生,抗金、讨贼数十年,大小数百战,虽未有败绩,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亦曾屯田保障军需,但在经营战争全局,从政治、经济、国力对比等诸方面实施战略设计等项上,颇为欠缼,用后世人的话来讲,犯了单纯军事主义的错误,所以,虽然奔波战斗半生,最终功亏一篑,至为惜哉!”
岳飞谈古论今,纵横捭阖,李正坤哪里听得懂,又见他激情飞扬,赞叹处握拳挥手,惋惜处跌足长叹,倒颇有些《满江红》里表露的“壮怀激烈”之感。
怪不得《满江红》虽不是岳飞所写,但岳飞愿意认下,看来确与他的性格有相通之处。呵呵。
来到上古兵书藏柜,岳飞抽出两部兵书,一部《孙子兵法》和一部《吴子兵法》,孙子兵法乃春秋时期着名兵家孙武所着,吴子兵法是战国名将吴起所着,均是古代中国的军事瑰宝,对后世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影响甚巨。时至今日,虽然战争的双方在武器、用谍等方面,跟孙武、吴起所处的时代相比,早已有了质的飞跃,但孙、吴之谋略、运筹之法,其精髓仍一点未变。
可以毫不夸张地讲,只要谁能深刻领会《孙子兵法》和《吴子兵法》要旨,且能加以准确运用,则在飞弹、核武、生物武器、人工智能军团等现代高科技战争中,仍将大获全胜,达到消灭敌人,保存自己之目的!
李正坤从岳王爷手中恭敬地接过两本兵书,两书线装、竖排、繁体字,他一翻便只觉头晕目眩,别说看明白书里说的是什么,字儿都认不全。
他跪到地上,将书举过头顶:“启禀王爷,在下文字水平、知识水平都太低,这两本书翻一下就头疼。在下做人之时,在人间只读到初中毕业,百年前刚死那阵,倒是在阴间碰上一个老师,教在下读书学习了几年,但也远远不够,顶多跟人间高中生水平持平。在下再次斗胆请求王爷,再给在下几年时间,等到在下在人间读完大学课程,再在王爷教诲下读这两本书,要不然怕枉费王爷精神。”
岳飞沉吟道:“要说一时识见不到,可以慢慢教授,孤领你参悟精要,达到提升和贯通,但连训诂句读都缺失,倒确有些费时费力。既如此,孤就容你几年,但无需等到大学毕业,你每年寒暑假期都下来,来宫中学习参详,既不耽搁你上学,又能尽早开始兵法研习。”
岳王爷既做出这等安排,李正坤哪敢反对,唯唯应诺。他原以为这下便可以拜别鄂王,回到阳间继续南下去找左文秀,可岳王爷却道:“虽暂不习研兵法,但这几天你仍然留在宫中。”
李正坤不敢违拗鄂王之命,不觉心中暗暗叫苦。又有些好奇和不安:岳王爷还留着我干什么呢?
岳王爷命岳云将李正坤带去客房,先休息一下,晚饭过后到后花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