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司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太原城。
布政使司的杨参议听说之后,脑门子都冒汗了,卖假药的生意,是他挑头做的,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了,就锦衣卫那手段,死人都能开口说话,这点事估计就得全抖搂出来。
杨参议便急忙去找布政使王应豸,让他想想办法,毕竟他也从中得利了。
布政使王应豸正在衙门里处理公务呢,外面等着和他汇报工作的官员有四五位,杨参议虽然着急,但看别人都在外面排队等着被召见,他也只好装作是来汇报工作的,在外面跟其他人一样排队。
杨参议虽然在外面等着,但他却没有闲着,反正在外面排队的都是布政使司的同僚,都认识,他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套套话,能不能从这几个人嘴里得出什么有效的消息。
“这不是吕参议吗,你怎么也来了?”
这个吕参议是盐铁厅的参议,见杨参议和他打招呼,赶忙回应,“杨参议。”
“吕参议,你是盐铁厅的参议啊,怎么这瘟疫的事,也把老兄你给挂带来了?”
吕参议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这不是闹瘟疫吗,既要救治百姓,又要保证百姓的生活所需,柴米油盐酱醋茶,那都得保证供应。”
“可藩库里没那么多的银子,王藩台就让我把盐铁厅里售卖食盐的利润先归拢归拢,送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杨参议点点头,“这也难怪,虽然陛下有旨意,山西今年的赋税不必上交朝廷,留做治疗瘟疫所需。”
“可眼下还没到收税的时候,藩库里没银子,能挤出钱来的,除了银行也就是你们盐铁厅。”
“不过银行是户部派人直接管理的,咱们不好直接调用,那也就只能是你们盐铁厅出血了。”
说着,杨参议压低了声音,“这盐铁厅参政的位置可是一直空着,这件事要是做好了,说不定吕兄你就要再进一步了。”
吕参议知道杨参议是布政使王应豸的亲信,听他这么说,吕参议的心思也活动起来了,“那就借杨兄吉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请杨兄喝酒,喝花酒。”
“那我可就等着了,到时候吕兄你可不能食言呐。”
“不能,不能。”
吕参议呢,既然能当上四品的参议,那也不傻,他知道杨参议能和他说这事,那必然是有事找他。
按察使司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他也听说了,而这个杨参议与何佥事平时走的就比较近。
更重要的是,这个杨参议背地里没少了和一些商人交往,而且是交往过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事总会透出点风来。
吕参议虽然没参与假药买卖,因为他是盐铁厅参议,管食盐的,压根就不缺钱。但他身边的一些朋友,有不少都涉及了。
官场嘛,你方唱罢我登场,很正常的事。
所以,吕参议并没有把自己撇出去,而是顺着杨参议的心思往下说,“杨兄,我看你这有点愁眉不展的,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唉,”杨参议叹了一口气,“别提了,老兄你也知道,我这个民政厅参议,本来在布政使司里属于清闲衙门,可没想到瘟疫横行,我这管着惠民药局的参议,反而是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高处不胜寒,哪哪都是病人,哪哪都是缺郎中、缺药材,就在刚刚我还听说锦衣卫把城里的济世堂查封了。”
“这济世堂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药铺,锦衣卫一封济世堂,里面的药也被锦衣卫扣了。如今瘟疫横行,本来药材就短缺,你说说这,实在是难呐。”
吕参议倒是并没有说别的,“市面上多点药材少点药材,无非就是百姓难受一些而已,只要我们不缺就行了。”
“再说了,得了瘟疫,哪有不死人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还是管好自己就行了。”
杨参议听明白了吕参议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别管别人,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了,必要的时候,就把别人推出去顶罪,最好还是把死人推出去顶罪。
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也不会再攀咬出其他人,而且也算是有了交代。
说完,吕参议就起身离开,“杨兄,你在这先等一会,我先去向杨藩台禀报公务了。”
杨参议边在外面等,脑子里边思索应对之法,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反正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好不容易轮到他了,便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藩台大人。”
布政使王应豸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今天处理的事够多了,外面那些人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先让他们回去了。”
“现在就剩下你了,反正后面也没人了,不用着急,慢慢说。”
杨参议明白王应豸的意思,外面没旁人了,有什么话可以放心大胆的说,“大人,按察使司的何佥事被锦衣卫带走了。”
“带走就带走吧,反正是按察使司的人,不关我们布政使司的事。”
“大人,何佥事可是知道我们不少的事,万一他要是……”
不等杨参议把话说完,王应豸就打断了他,“我们的事?”
“我们有什么事?”
杨参议听了王应豸这话,就有点急了,“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呐。”
“逢年过节,日常分红,下官可是没少……”
“没少什么?”王应豸带着质问的语气。
杨参议低下了头,“没,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那你就不要没个把门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王应豸看向杨参议,“听说锦衣卫不光带走了按察使司的何佥事,还封了济世堂?”
“是,下官就是来向大人禀报此事的。”
“那个何佥事知道多少?”
“除了您之外,其他的事情他差不多都知道。”
“什么叫除了我之外呀!”王应豸很是不满,“整个山西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亲信,就算是你不说,那些人能不怀疑?”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别说是捞钱了,就算是你杀人放火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必须把事情处理干净了。”
杨参议连连认错,“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这一次的事本来下官上下早就打点好了,就连下面的衙役郎中也都交代了,下官实在是想不出哪露了马脚,还让锦衣卫抓住了。”
王应豸控制了一下情绪,“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这个不重要了。”
“何佥事是正五品府按察佥事,山西没有接到朝廷查办他的公文,锦衣卫就算是发现了什么,他们想抓人,也得要有刑部的驾贴。”
“可刑部的驾贴,也来不了这么快呀。就算是有了刑部的驾贴,锦衣卫直接抓人就是,何必又要在济世堂耽误功夫呢。”
忽然,王应豸想明白了,“是王命旗牌。”
“是蒋德璟把王命旗牌给了锦衣卫,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山西瘟疫横行,不查办一些官员安抚民心,也不行。可我没想到他蒋德璟竟然和锦衣卫勾搭到了一块。”
王应豸很是不解,“大人,蒋德璟是文官,又是户部堂官,前途无量,他和锦衣卫勾搭连环,他就不怕自绝于天下吗?”
“事到如今你还没有看明白吗,蒋德璟为什么要用锦衣卫,那是因为他已经不信任山西官场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他蒋德璟个人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杨参议有些害怕了,“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应豸沉默了一会,抬头看向杨参议,“静安。”
杨参议,表字静安。
杨参议一听到王应豸称呼他的表字,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静安,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母亲今年六十有五了,在老家由你的妻子奉养。”
“回大人,家母今年确实六十有五。”
“你膝下还有一儿一女,女儿前年出阁嫁人了,儿子也在今年订亲了。”
“母亲康健,夫人孝顺,儿女双全,静安,你真是好福气呀。”
杨参议听着这话,却怎么都觉得不像是夸赞的话,“下官常年在外,倒是多亏了拙荆照顾家里,儿女也还算懂事,没怎么费过心。”
王应豸点点头,“这就可以了,多少人想要还要不来呢。”
“要是我家里能够像静安你家里那般,我夜里做梦恐怕都能笑醒。”
“不过像我们为官之人,调来调去,常年在外,难免对家里人疏于关怀。”
“静安,你做事虽然是一把好手,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家里人还是要多上心。”
“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和我说,我一定帮着照料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