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
晚间亥时正
尉迟鹭带着白芍、白术二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这才知道她的皇姐中毒了,一种花草毒,叫毒仙子,还未有解药。
床榻上,尉迟箐神志不清的躺在上面盖着丝绒被,小脸显然已经白了一片,小巧的红唇也青紫了几分,让人很难联想到早间还在芙源殿时那知性大气,秀外慧中的五公主模样。
陛下与皇后此刻正站在榻前,阴沉着脸问道:“可查清楚了,哪里来的毒?!”
太医院的三名太医如今都在这儿,刚刚检查了殿内殿外的所有物件,包括女儿家的衣裙、珠钗、香囊等等近身物什。
最后,是杨医正查出来的不对劲,送去了偏殿化检了一番,得出来的结果。
他俯身行礼道:“禀陛下,娘娘,下臣查了公主梳妆匣里的几个头油,发现其中一盒里面便有毒仙子的成分。”
“你说什么?头油?哪里来的头油?!”
刚踏门进来的尉迟鹭倏忽扣紧了门沿,惊楞在殿门口处,心里浑然一沉。
头油?!
什么头油?是她给皇姐递过来的那几个从凝香阁买回来的头油吗?!
“建平,怎么不进来?”早在外殿看到她的尉迟原,不由的开口询问。
“建平表妹?”尉迟鸣闻言也看了过来,“你可也是担心箐儿来的?”
她点点头,顺势抬脚走了进来,压下心中的万千波澜,低身行礼道:“建平见过皇伯伯,皇伯母——”
“见过二皇兄、三皇兄——”
“建平来了?”皇后通红着眼看了过来,随即招手道:“快进来,如今知道箐儿是中了什么毒就好办了,你也不要太担心。”
尉迟鹭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床榻上闭目不醒的尉迟箐,心疼的撰紧了手,应声:“是,建平知道了,皇伯伯和皇伯母也不要太担心。”
这边的杨医正转身去偏殿取了那盒头油过来,伸手奉上道:“乃是手中下臣这一盒,看盒面装饰,应该不是宫里所制。”
尉迟鹭抬眼看过去,桃花眸震惊不已,红唇轻张,差点惊呼出声来。
那、那不就是她让白芍送给皇姐的那几盒中的其中一盒吗?
凝香阁特殊盒底装面,上面特意带了各色的花卉底妆,她不会认错的,更何况她一直在用,不过是头油味的花香味不同罢了。
花香……花草毒?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身后的白芍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了过来,怎么会……怎么会是她送来的菊花香头油有问题?
皇帝听了大怒,伸手便将它摔于地面之上,厉声:“去查!给朕去查这头油是从何而来?!”
“郡主……”白芍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不必查了。”尉迟鹭忽而开口说道,声音凌然而清澈,却也分外的清晰入耳。
果然,还是来了。白芍面带急色,握紧了双手。
众人一怔,纷纷抬眸看了过来。
尉迟原更是抬脚走了出来,问道:“建平?”
“建平表妹这是何意?”尉迟鸣也不明白。
她低下头,看向那被皇伯伯摔出去的菊花香头油,碎了一地的油膏,轻声:“这头油是建平送给皇姐的。”
“建平?!”尉迟原面色一变,伸手拉了拉她,低呵道:“莫要胡说!”
“建平没有胡说。”
她抬起脸来,撞向他那一脸担忧的神情里,摇了摇头,冲着一旁所站的皇帝说道:“皇伯伯,这头油是建平从宫外的凝香阁所购,建平买了好多盒回来,其中,芙蓉香的,建平便留给了自己,知道皇姐喜欢菊花香,所以便把菊香的都送了来。”
她弯下身子跪了下去,身后的白芍白术二人见状,也一同的跪了下来。
她又说道:“但是建平可以在此立誓,建平未曾想过要伤害五皇姐,建平也不知这头油为何有毒仙子的成分。”
“父皇,建平不会害箐儿的,还请父皇明鉴!”尉迟原直直的跪了下去,替她求情。
尉迟鸣也随后跪了下来,低首道:“是啊父皇,建平表妹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父皇严查凝香阁才是。”
“是不是她要查过才知道!”皇帝冷嗤一声,抬眸看向殿外,冷沉:“锦衣卫何在?”
“下属在——”锦衣卫首领东方晋烨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应声。
“去,给朕去芙源殿搜搜这一样的头油来!朕倒要看看,是都有毒,还是只有箐儿的有!”
“是,下属这就去。”东方晋烨转身离开,带着几名锦衣卫便去了芙源殿搜查。
闻言,尉迟鹭蓦然抬起脸来,看向她这位帝王之姿的皇伯伯,满目嘲讽,这是要给她定罪了?
可惜,也不看看她是谁?!
尉迟鹭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直接站起了身,毫无规矩可言,冷着小脸,抬脚便往殿外走去,“天色已晚,建平要亲眼见着他们搜寻才行,否则若是没有的东西,凭白出现在建平的宫殿里可是说不清的!”
“放肆!”皇帝盛怒至极,怒目而视,“这是你对朕的态度?!”
“砰——”众人吓得腿脚一弯,全部跪了下来,额头低俯着地面,开始发抖。
如此修罗的场面,唯一一个处变不惊的,怕也只有建平郡主了。
众人心里一阵感慨,又一阵痛恨她如此不懂规矩行事,若是惹得陛下发怒,她倒是没事了,他们这一群低等宫人倒是要遭殃了。
她冷沉着玉面转过身来,红唇勾起讥讽道:“建平与皇伯伯说了,皇伯伯偏生不信建平,要去搜建平的宫殿,难道建平不能去看看吗?!”
“你敢?!”皇帝阴沉着脸,气势磅礴压迫而又泛起滔天的怒意来,直视着她,怒声:“没有朕的命令,朕看谁敢踏出这宫殿一步?!”
“建平……”皇后开口劝她,“快回来,莫要惹你皇伯伯生气,他不是怀疑你,他是担心你。”
“担心建平?!”她越发嘲弄不已,怒嗤:“怕是想要给建平加罪罢了,说什么担心?”
“你给朕住口!”皇帝脸色越发阴森,就连殿内的气氛仿佛都凝滞了一般,不会转动了。
周围跪地的所有宫人更是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一下。
心里无限祈祷着这尊玉面菩萨,可莫要在胡作非为,不听劝导了,不然倒霉的可是他们啊!
“朕是你的长辈,是这凤鸢国的尊主!你就是如此敬朕,如此对朕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朕,有没有这个尊主?!”
“尊主也要以身作则方能受万千百姓爱戴的!”尉迟鹭毫不迟疑的出声驳斥他,容颜绝色而清冷,浑身上下自带一股不容屈服的傲劲,那是所有人想学都学不来的尊贵和高傲。
“而不是像皇伯伯您这般,声声挂在口边,满嘴尊主帝王的要挟受敬!”
“你说什么?!”皇帝身子微动,面色愤怒至极,抬脚便要走过来。
“父皇?!”尉迟原吓得心脏一缩,忙站起身来拦住了他,“建平是胡言乱语的,您莫与她计较!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您请息怒!”
“建平,快向父皇认错,说你并不是那么想的,你心里还是爱戴父皇的。”
“建平没错!”尉迟鹭拒不认错,态度强硬。
“建平?!”尉迟原转身看了过来,面容严肃不已,苛责道:“莫要胡闹!”
“好啊……”皇帝冷冷一笑,眸子阴寒不已,“倒是皇兄养的好女儿啊!”
“这般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的女儿,皇兄当真是不应该把你生下来,留你在这里残害手足,不知悔改!”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她开口大吼,一时连自称都丢之于脑后了,桃花眸猩红一片,“不许你提我父王!我才没有害皇姐!我更没有在这头油里面下毒!你休想诬陷我!”
“建平?!”
“建平表妹?!”
皇帝震怒而出:“你简直是放肆至极!竟然敢如此违拗朕!来人,来人啊!!”
“奴才在——”栾公公走了出来,低声行礼。
“父皇?!”
“陛下不要……”
“给朕将她拖去廷狱监,杖责五十,生死不论?!”
“父皇不可啊!”尉迟原嘭一声跪了下来,红着眼摇头,“不可啊,建平乃是女儿家……”
“父皇不可……”尉迟鸣也磕着脑袋求情。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白芍哭着爬了出来,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道:“头油是奴婢送给五公主的,陛下要罚就罚奴婢吧!”
“陛下开恩啊……”白术跪着身子爬了出来,“郡主怎么会害公主呢?还望陛下开恩,罚不得啊!”
皇后也跪下求情道:“陛下不可,建平身子娇贵,怎么能去廷狱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