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
二人的视线在话落之下齐齐对上,又很快的挪开看向别处。
尉迟鹭转瞬之间便沉下了脸,愤恨道:“本郡主一定要揪出这鬼钰楼的背后之人!如今看来,刺杀本郡主,毒害宋芜之人,便就是鬼钰楼了!”
“下属找人去鬼钰楼探探消息,看他们背后勾结之人都有谁?”
“不必,此番前去,定会打草惊蛇,过一段时间吧,本郡主必会想法子,毁了此楼,以泄本郡主的心头之恨!”
“是——”盛稷低头应声,深觉此话有理。
她抬脚离开,道:“你好好当职吧,本郡主期待你在外营给本郡主带来好消息。”
“是,下属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升职回城。”
……
宫内
黑夜当空,星星点点的光线洒下,不是很明亮。
白术提着灯笼走在前面,低声道:“郡主,可要回宫?”
尉迟鹭看着面前慢慢黑沉凝结的寂夜,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明亮烛火下的寿康宫,神色凝重,“不,去掌印那儿。”
“是,郡主小心脚下。”主仆三人冒着夜色去了宫内的司礼监。
此刻,司礼监内正灯火通明,宫人忙碌不停。
尉迟鹭抬脚进了殿,免了众人的行礼,留白芍、白术二人在殿外,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宫苑内,司礼监掌印穆兼章从桌案前抬起头,颇有些疲惫道:“郡主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回宫休息?”
尉迟鹭没有回他话,而是走到一旁的黄花梨木太师椅前坐了下来,捧过梨花原木桌上的青花扁菊纹绫口盏茶杯喝了一口冷茶,润了润喉。
穆兼章皱着眉头站了起来,跨过桌案走了过来,看着面前这位皇家的小辈,出声提醒道:“这茶水早已凉透,郡主若是口渴,奴才让人去叫热茶来。”
“不用,本郡主只想醒醒神。”
“出什么事了不成?”
她放下茶杯,看向他说道:“掌印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帮建平?”
“郡主有话就请直言,要是奴才可以办到,奴才一定尽力。”穆兼章提着已经冷了的茶水去了苑外,让宫人重新提了一壶热茶回来。
她这才开口道:“一年,就这一年的时日,掌印能不能保盛稷坐上外祖父之位?”
“郡主这是说什么胡话?!”他有些觉得荒缪,又觉得可笑至极,抬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且不说首辅大人一年之内是否退位,单单郡主所举荐之人,就不能成为内阁之人!”
“掌印怎么知道他不可以?”
“因为他是叛主之后!”穆兼章一针见血,沉声:“如此,郡主还觉得他有上位的资本吗?”
“可是他并未有叛主之心!”
“谁知道呢?”他转过视线去,微含着嘲讽,“没有人敢保证这些,更何况,郡主您也不能担保。”
“若是本郡主非要保他呢?”她的态度有些强硬,好像在盛稷这里就是非做不可的架势。
“郡主为何独独对他不同?”穆兼章沉着脸看向她,难不成真如宫内诸人所说,这盛稷乃是郡主所养的面首不成?
“不是本郡主要待他不同,是他能给本郡主带来好处,本郡主为何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郡主因何知道,他就能给郡主带来好处?”
最起码在穆兼章看来,从头至尾,都是这名盛校尉在给郡主惹来麻烦。
先不说从廷狱监的手里救下他就是最大的麻烦,单说这一次保下盛家其余的罪奴,便是很大的险境和艰难。
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就是偌大的欺君罪名,不可饶恕。
尉迟鹭开口说道:“本郡主知道掌印因此次的事情,对他的看法有失偏颇,但是他是本郡主救下来的人,就算他日后不念这救命之恩,他也不会像尉迟嘉一般,对本郡主痛下杀手!”
“本郡主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听话的奴才,更要一个有脑子的奴才。本郡主信他有如掌印大人这般狠厉的手段,也信他有如外祖父一般在其位谋其职的本分。”
“因而本郡主才想着让他上位,否则外祖父的位置落到他人的手里,不止是本郡主的损失,更是对掌印你的打压啊!”
穆兼章不为所动,坐在太师椅上稳如泰山,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她说的这一番言论。
尉迟鹭见他不为所动,颇有些烦躁,捧过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轻嗤:“掌印觉得本郡主是在异想天开吗?”
“奴才未曾这样想过。”虽然她说的这一番话是有些超乎寻常了,但是又无人敢说,它就一定不会实现。
更何况这世事无常,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
就好像,普天之下,除了重臣之外,竟无人知道这凤鸢国其实竟是掌握在一个女子的手中一样。
“那掌印大人可要帮本郡主?”
“郡主有没有设想过……”他忽而换了另一种方式劝导她,“一旦他上位之后,郡主您会如何?”
他是盛家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而盛家,又是被陛下给灭了满门,诛了九族的。
虽然此事最终之人不是尉迟鹭所为,但是她姓尉迟。她自己本身就是皇家的人,很难保证这名罪奴真正上位翻身的那一天,不会对尉迟家施展报复。
而她尉迟鹭,或许便是其中之一。
闻言,尉迟鹭吃吃一笑,笑的有些嘲讽,有些寒凉,就连那眉宇间的美人痣都散发出冷冷的清凉之感,“掌印这话建平何曾没有想过?”
她又未曾没有亲身经历过?!
那暗无天际的日子,不是对她尉迟鹭的报复又是什么?
但是与之相较,她远嫁去鞑喇,遭人折辱,收了城池,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这远不如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又凭何再去走那么一遭,受那么些个罪?!
她倒情愿活在地宫也好过大半个凤鸢国改姓!
“那郡主为何……”为何还要如此做?穆兼章忽而转过头去细细的打量着她,觉得她说这话时有些浓浓的厌世感,凄凉感,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孙所经历的感受。
他皱了眉头,越发不解,难道还有他所不了解的事情在里面?
“可是这些远不及本郡主所受之利来的大啊。更何况他上位,本郡主就能保下凤鸢。本郡主只想让这天下,永姓尉迟,绝不外姓罢了。”她如此一说,反倒是让他听的越发糊涂了。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那么多,反而说道:“郡主是奴才的第二个主子,奴才也不过问郡主太多,只希望郡主一定要顾好自己,切莫走错一步。”
“是,掌印这话建平记住了,建平会看清脚下,走好每一步的。”
“如此,奴才便多注意着些他,不过奴才不能保证,内阁之主的位置就是他的。但是,进内阁任职,奴才还是可以担保的。”
“那就多谢掌印了。”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他一下,一仰而尽。
穆兼章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道:“时日很晚了,郡主还是回去歇着吧。”
“本郡主知道了。”她站起身来要走。
房门就被小太监给推开,低声道:“见过建平郡主,掌印大人——”
“什么事?”
“郡主身边的白芍姑娘叫奴才进来通报一声,说五公主身边的陶菊请了太医院的杨医正过去,问郡主可要过去看看?”
“什么?皇姐怎么会请太医?”尉迟鹭待不住了,抬脚便往外跑去,留了一句,“掌印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穆兼章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是,郡主放心。”
他直起身子来,看向面前的小太监问道:“可问了,为什么请太医过去?”
小太监低下身子,回道:“问了,好像是说五公主中毒了。”
“什么毒?”
“一种花草毒,多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派人去探探,切莫让郡主沾染上。”
“是,奴才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