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帐内
久久等不到他回音的尉迟鹭怒了,上手再次捏上他的下颚,抬起他的俊逸之容来逼迫道:“本郡主在同你说话!”
“盛稷,不要让本郡主对你动手,本郡主可不想折磨一个病秧子。”
他强压下心里的苦涩,对上她那戾气满满的双眸,轻声回道:“奴真的没有隐瞒郡主什么事,奴只是怕五公主大婚之时,会有什么变故,才如此训练外营里的将士们。”
“能有什么变故?”她低下眸子看他,略微考量着,忽而想到了小团子说的话,猛然一惊。
“陆称?!”
“他在哪呢?不会在梧州城吧?!”
盛稷惊诧的抬起眼眸看向她,呼吸跟着紧张了起来,身后放在床榻上的双手,也不由的捏紧了身下的青色罗衾。
他,并不想说陆称的事,并不是他自己怕惹祸上身,而是他两头都不想相帮。
一边是郡主,皇家,一边又是陆家,陆称。一头是现在的主子,另一头,是昔日父亲的好友。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个无事人一般,只看着两边的争斗,不插手。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郡主如此聪慧,竟能联想到陆家的人身上。
尉迟鹭轻嗤一声笑了,冷漠的收回了自己的玉手,转过身子去,拿过那搭在床尾上干净的素白色外袍,极其森冷的擦拭着自己的手节,从细细的指尖擦到白白的掌心,又从白白的掌心擦到凝细的手腕,不放过一处。
即使擦的那冰肌玉骨泛起了红意,冒起了疼意,也不见有任何的停止,反而越擦越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越擦越快,越擦越用劲。
“脏,脏极了……”她红唇喃喃自语,宛若魔怔了一般。
“郡主?”他忙掀开被褥,赤脚下地,抢过她手中的外袍利落的扔到地上去,担忧道:“您怎么了?”
“与你何干?!”她冲他咆哮,桃花眸泛起了湿意,眼尾却勾起了浓浓的嘲讽之感。
“盛稷,你要知道,本郡主才是你的主子,才是你该以命效忠的人,不是陆家。”
“你既以知道陆称在梧州城内,却知情不报,袒护叛贼?”
“奴没有……”他轻轻开口反驳,撒了第一个慌。
她冷笑,“你会不知?外营这么多的将士,城内那么多你的私家店铺,这一消息你会探知不来?”
“奴…真的不知。”他咬定了这一答案,死不悔改。
她怒笑,笑的有些冰冷,有些阴鹜,“你应该庆幸,你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否则,本郡主一定要将你拖出去鞭笞杖责!”
他颤抖的移开视线,还在为自己辩解道:“郡主,怎么就知道他在梧州城?”
“梧州城乃是天子脚下,他若是进了梧州城,岂不是死路一条?”
“郡主可以怀疑罪奴,但是罪奴并未与陆称有任何的联系,也从未帮助过他。”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她咬咬了牙,痛恨极了他这般死活不承认的样子。
从小团子尉迟彦那里,她就知道,皇宫内不平,朝堂动荡的事是与陆称有关。
就连皇伯伯都怀疑陆称在梧州城内,因而下旨让总督大人魏忏回城,护住皇宫城内。
又让十一皇子尉迟彦离宫,去宫外的国子监读书,以保住尉迟家的命脉之一。
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帮助陆称隐藏在外的人是谁?
万一要是朝中的几品重臣,那这梧州城内,要反,岂不就是在一朝一夕之间?
而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他盛稷又拿命去训练外营的这帮将士们,明面上说什么为了更好的保护皇姐大婚出城,可实际上呢?
会不会,防的就是陆称?
“奴所言,皆真。”他低下头去,缓缓应声。
自然,他的心里也知道,郡主不会信他。说出去,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信吧?
他受这一场重伤,哪是在训练外营的将士们啊,他只是,只是为了见她啊。
“建平表姐……”小十一掀开帐篷,探出稚嫩可爱的小脑袋来,小声问道:“您还没有说完吗?”
他们已经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了,他的小胳膊小腿都站累了,而且他的小肚子好饿啊,这时辰都过了午时一刻了,何时才能用膳啊?
尉迟鹭略微皱眉,刚想呵斥什么,身旁的人已然比她先一步出声。
“十一皇子?”盛稷诧异的转过身来,当看清小团子的脸时,忙弯下身子去行礼,“下属校尉盛稷,见过十一皇子。”
“不用不用……”小团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紧张的抓着自己的小衣服,说道:“你是建平表姐的人,不用向十一行礼。”
尉迟鹭神色蓦然一冷,视线直直的压迫了过来。
盛稷惊愕的看向他,郡主的人?郡主……
他视线忍不住的看向一旁,那极致清冷,又高贵自持的建平郡主,面容森冷,眉目狠皱,好像厌恶极了十一皇子所说的话。因而他心里那刚升起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冷冷的扑灭了。
盛稷低下头去,沙哑轻嘲,“十一皇子客气,下属不敢当。”
“谁让你进来的?”尉迟鹭抬脚走了过去,言辞多为不满的呵斥。
小十一吓得缩了缩小脖子,都快要哭了,“建平表姐,十一好饿啊……”
他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是他一个堂堂尊贵的十一皇子,实在是做不到像白芍、白术她们一样,一站就站一个时辰,不说话也不动,可把他给憋坏了。
“是下属的不是。”盛稷冲他行了一礼,低声道:“我让人去带十一皇子用膳。”
“不必,我们回宫。”尉迟鹭冷冷的抬脚离开,似乎也没有旁的话与他说。
至始至终,好像都未在意过他的伤势如何,何时能好,只问着她所关心的事,是不是预谋,是不是隐瞒,是不是计划。
他轻扯着嘴皮子,凉凉一笑,忽觉他身上的百剑之伤,远不及她这般冷漠的姿态来的疼痛。
不知是不是他来的太过悲伤,还是他太过可怜了,小团子尉迟彦有些不忍道:“不然,建平表姐,我们便在这儿用膳吧?”
“你说什么?!”她步子冷然的停了下来,冷寒的眸光压制着他。
盛稷诧异又有些心喜的抬眸,就连那死寂般沉下的面容,都在转眼之间变的清雅生气,有光泽,任谁都能感知得到。
小团子有些害怕她这个样子,急忙忙的往盛稷的方向跑,壮着胆子回道:“十一没有吃过军营的饭食,十一想尝尝将士们平日里吃的饭,体察一下他们的艰辛。”
“本郡主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体察民情的心呢?!”
“十、十一现在有了……”
“尉迟彦!”她提高音量,极致森寒,震的账外的几人都听到了。
“出什么事了?”由司徒墨带头,祁羡、傅倾都跟着走了进来。
白芍、白术也极快的掀开帐篷,走了进来,“郡主?”
小团子往盛稷后面缩去,吓哭了,“呜呜呜……建平表姐别凶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