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宗人府回来后,允禵就将自己关在房里。
无论是德贵太妃,还是福晋完颜氏,都劝不动他。
为此德贵太妃还将儿媳妇教训了一顿、去雍亲王府砸了一顿才解气。
可允禵还是这样消沉下去。
内心里,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从小敬佩的八哥,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谋逆之事。
即便是胤礽将他从固山贝子晋为贝勒,他都不曾前去谢恩。
直到胤礽亲自前来,让他带兵出征准噶尔。
允禵的第一反应是震惊。
胤礽登基后的这几年,可是清算了不少允禩的党羽,就连佟佳氏一族都没放过。
而他从小与八哥的关系就很好,不仅被放过,现在竟然还要让他掌握几十万兵力。
他没有说话,胤礽也不是非要他现在就做决定的。
“大军会在后日一早出发,去不去都看你自己的选择,若是你还在为老八的事情介怀,便自己去查事情的真相。”
“日日躲在府中成什么样子,你若是想一直这般懦弱下去,朕就当你随着老八,一并伏法而死了。”
离开前,胤礽回头看向他:“老八唯一的善举,便是不曾将你牵扯进这谋反弑父的罪行中。”
那日过后,允禵终于踏出府门,带着人去查这件事。
可最后的结果,竟真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那样。
允禵带着真相,失魂落魄地回到京城,麻烦的事情却接踵而至。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的额娘,是世上最好的额娘。
贤德、宽厚、温婉,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
他也曾因为额娘最疼他而感到骄傲,甚至时常在胤禛面前炫耀。
二十岁以前,他从来没有叫过胤禛一声四哥,哪怕是做给外人看,也不曾。
可他却从没想到,自己的额娘竟然还有那样胡搅蛮缠的一面。
回京后他才知道,额娘竟然去雍亲王府大闹了一场,还害得胤禛没了一个孩子。
而且,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以为自己只是,没有看清八哥的为人,原来他连自己额娘的为人都不曾看清过。
允禵去到已经被降为太嫔的乌雅氏院子里。
看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额娘,允禵原本一肚子的问题,却不知从何问起。
乌雅氏走到他身前,如从前一样,替他整理衣襟。
语气温柔地说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拘小节,你身边跟着的奴才也不提醒着,真是该好好教训一番了。”
她慈爱的模样,令原本满腔怒火的允禵瞬间泄了气。
允禵只能无力地问道:“额娘,他不也是您的亲儿子吗,您为什么可以对我无微不至地关心,却要对他如此?”
一提起老四,乌雅氏原本慈爱的目光顿时充满恨意,仿佛那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老十四,你千万别听外面那些人嚼舌根,在额娘心里只有你一个亲儿子。”
“那个混账东西怎么能跟你比,如果他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了,我根本就不会认他这样的儿子,我恨不得他跟佟佳氏那个贱人一起去死,都去死!”
“额娘!”允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可能,他的额娘是全天下最慈爱的人,她怎么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允禵嘴角带着嘲讽地笑,眼角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掉落。
乌雅氏也慌了,用自己的手帕手忙脚乱地擦掉他的眼泪。
“儿子,儿子,别哭,额娘永远都是最疼爱你的,你别怕,不管额娘的身份是什么,都不会再让他们害你了。”
允禵甩开乌雅氏的手,心疼地说道:“害我?额娘,那个一直都在骗我、害我的人……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您!”
“是您从小一直告诉我,老四是如何地冷血恶毒、无情无义,是如何想让我死,所以我用最恶毒的话骂过他,诅咒过他。”
“可到头来那个最恶毒的人,却根本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枉我自诩刚正,实际上我不过就是个天大的笑话,笑话罢了,哈哈哈……”
允禵掰开乌雅氏紧紧抓住他的手,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乌雅氏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她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不是的,我也疼过他的呀……”
老四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初为人母的欣喜和期待,都曾放在他的身上。
可那时候,她只是一个没有位分、没有封号的庶妃,根本就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
她也妄想过皇上会为她破例。
可说出来的结果,却是被罚在殿内跪了一夜。
他说:痴心妄想,不知所谓。
她只能被迫,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了当时还是贵妃的佟佳氏身边。
那天是她亲自抱着他去的。
她亲眼看着佟佳氏脸上的欣喜;
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别的女人慈爱地抱着;
亲眼看着他们教自己的儿子叫别的女人为额娘。
她怎么能不恨!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去见过胤禛。
因为每见他一次,她就会想起佟佳氏抱着他的场景。
那只会让她再度回忆起自己曾受过的屈辱。
她的心里,只剩一个目标,那就是抓住皇上的恩宠。
她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所有人的头上,总有一天她能够抚养自己的儿子。
或许是因为怨恨,或许是觉得耻辱,渐渐地她的心里再也没有胤禛的位置。
甚至不愿意承认他也是自己的儿子。
每次见到他,眼里再无慈爱,只有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