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狱卒脸色铁青,恶狠狠瞪了眼宋窈一行人:“滚滚滚!别杵在这儿,信不信我以妨碍公务的罪名叫人把你们抓起来?”
霜降指尖微动,狱卒只觉腿一软扑腾跪在地上,她眉头高高一挑,故作惊讶:“哎哟官爷,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对我等平头老百姓行此大礼呀?这可如何使得?”
“你!”那狱卒涨红了脸,惊疑不定地抬眼,怀疑是面前的人动了手脚,可一时之间又拿不出证据。
“休得无礼,这位容夫人可是太后娘娘身前的红人。”正值这时,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宋窈循声望去,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她眉心微动,来人竟然是越崇岭。
相比从前沉默寡言却谦谦有礼的那个少年,面前的人脸上多了几分世故的冷漠,他眸光落在宋窈身上微微一顿,紧接着从容自若地点点头:“容夫人,别来无恙。”
因为这声称呼,宋窈瞬间从回忆里抽身,温和疏离地回了一句:“越大人,好久不见。”
狱卒连忙连滚带爬地起身,满是谄媚地上前来:“越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众所周知,越崇岭可是林相最看重的门生,若是林相不倒,此人必定前途无量。
换句话说,越崇岭则代表林甫之的意思。
越崇岭淡淡扫了一眼那狱卒:“本官有些话要问容大人,可否通融?”
狱卒点头哈腰,跟对待宋窈完全是两种态度:“没问题没问题,您里边请。”
霜降不乐意了,冷着一张脸:“凭什么他能进去,我家夫人却不能进?”
狱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人家越大人有官职在身,来这里探视是为了公事,你这人不要胡搅蛮缠!”
他想叫人来把宋窈等人赶走,想到越崇岭方才说的话,有些忌惮地看了眼宋窈,语气敷衍:“夫人还是快快请回吧!”
宋窈的目光落在越崇岭身上,对方一脸公事公办,眼神透着几分歉意:“抱歉,此事我也不能左右。”他话音稍顿,可能是顾及往昔情谊,还是松了口,“不过夫人有什么话和东西,我可以帮忙带到。”
……
越崇岭提着灯,穿过漆黑而长的甬道,鼻尖萦绕着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他来到一间牢房外停下,抬眼看向里面的人。
容玠坐在靠墙的角落里,五官笼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看不太分明,他身上还穿着朝服,即便是落到这步田地,姿态也并不显狼狈。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下颌线条清晰利落,点漆的眼眸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竟然是你?”
容玠勾了勾唇角,哼笑一声,“林甫之让你来的?”
越崇岭看了他一会儿,将手里的箱笼放下,并不答话,语气平静地陈述:“我在外面遇到了你嫂嫂,她进不来,托我把这些御寒的衣物和吃食带给你,人还在外面等着。”
容玠神色顿了顿,一想到宋窈如今就在牢房外,不知怎么,心尖有点发烫。
他敛着眉尖,情绪莫辨。
见到这一幕,越崇岭眼神复杂:“容子羡,你竟真对自己的嫂嫂生了别的心思?”
容玠敛了敛神,眉眼冷淡地睨向他,口吻讥诮:“别告诉我林甫之让你来,是为了打听八卦的?”
越崇岭木着脸:“……”
这狗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他自己好奇还不行吗?
他冷呵一声:“你该庆幸自己对陛下还有利用价值,进的不是诏狱。”
否则就凭他这张嘴,各种酷刑都上过一遍了。
容玠语气懒散:“难道不是因为,我进诏狱跟回家没什么区别么?”
“……”
说的也是,这家伙出入诏狱如同家常便饭,那边的人早就唯他马首是瞻,指不定比在这儿还逍遥自在。
越崇岭冷静片刻转移话题:“相爷让我给你带句话,转投他门下,他保你安然无恙。”
“没想到林相这么看得起我。”容玠听罢若有所思翘了翘唇,眼神倏地冷下来,“那你也帮我带一句话吧,让他死了这条心。”
越崇岭眉头微皱:“容玠,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可知如今外面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
容玠定定瞧着他:“那你呢?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
对方一愣,紧抿着唇:“我要是也想看你的笑话,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林甫之不是什么好人,继续和他搅和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半晌后,容玠别开脸淡声道。
“不许侮辱我的老师!”越崇岭攥紧了拳头面色微红,他深吸一口气,“算了,你嫂嫂让我给你带句话。”
容玠长睫一颤,唇角翘起轻微的弧度:“她说什么了?”
越崇岭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她说让你惜命,她还有笔账没跟你算!”
——
这番谈话不欢而散,越崇岭冷着脸走出牢房的大门,门口的宋窈迎上来,旁边竟还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冯文山。
越崇岭脚步一顿,宋窈率先道了谢:“有劳越大人,二郎他情况怎么样?”
她担忧的是会不会有人给他用刑,那些衣物里,她甚至都偷偷夹带了一些基本的伤药。
越崇岭扯了扯唇:“瞧着精神不错,还能气人,应当没什么大问题。”
宋窈松了口气,她抬眼看向越崇岭:“不知越大人可否方便移步一叙?”她笑了下,“你与冯大人也许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吧?”
越崇岭不着痕迹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冷淡推辞:“还是改日吧,今日时候不早,我还有要事在身。”
冯文山终于忍不住阴阳怪气出声:“嫂嫂你就别为难人家了,人家如今可是攀上了高枝,哪还顾得上和我们这些昔日的狐朋狗友搅和在一起?”
宋窈:“……”
“告辞。”越崇岭面不改色越过他们,朝马车走去。
冯文山气的破口大骂:“瞧瞧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弯腰上了马车,越崇岭朝着里面的人低声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