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不问，现在还能欺骗自己，她的贤王很快就能够登上大统，她的父兄她的外家很快就能够成为新皇登基的功臣，他们所有人都能够千秋万载……
可是现在，被炎禹翼硬生生把她的幻想打破，她还能怎么说服自己？
她为什么要问呢？为什么要打破自己的希望？
她不该问的……
纪皇后看安贵妃这样，似乎才终于把所有事情全部串连在一起。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可能不仅自己会死，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她的外家，她身边的所有人全部都会死！
她摇着头，激动地说：“翼王，你不能，你难道忘了定国公府满门忠烈吗？你难道要定国公府的列祖列宗蒙羞吗？”
虽然觉得实在不该，但炎禹翼还是被纪皇后又一次逗笑了。
他的声音很淡，清淡到让人毛骨悚然，“当初你说什么来着？‘定国公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连皇上的脸子都不给，一定是没有把皇上放在眼内。这样下去，等翼王长大了，说不定定国公就会让翼王谋朝篡位呢！’”
“没事的时候就是不义之臣，有事的时候就是满门忠烈，你这样会让我认为，得天天给君皇找事才能够成为忠烈之臣的，想必到时，就不会再有人生出定国公府有谋朝篡位打算的想法吧？毕竟，我们满门忠烈。”
纪皇后瞪大双眼，哑口无言。
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但这样的话的确很大可能是从她口中说出，因此她也无从辨驳。
不过，这样就被吼住的话也不是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纪皇后了。
她现在成为了阶下囚，她还能做点什么才能够保护到太子殿下？要是，趁他现在放松警剔暴起杀掉翼王能不能呢？
纪皇后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不同于可以说是识时务，已经放弃认命的安贵妃，纪皇后一直都在寻找翻盘的机会。
这种永不言败的精神还是很值得人学习的。只是她的心太大，从未摆清自己的位置，总是看不清状况，亦没有足够的能力。到了现在，也还是觉得炎禹翼今天能赢，是因为他卑鄙地隐暪了自己，又无耻地做了黄雀，等他们打过一场，各有耗损的情况下才出现。
她依然确信，论真正实力，论正面对抗，翼王不会是太子和炎昌皇的对手。
不知道她的自信是哪里来，觉得自己也对翼王偷袭的话，同样能够取得胜利。这样，就不用怕太子他们被翼王这个小人所害！
炎禹翼不知道纪皇后异想天开的想法，他看着在他面前跪下的两个女人，眼底里沉静得令人恐惧。
他曾经把现在的场面幻想过无数次，如今终于实现了，他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事实上……他的心湖犹如一片死水，不起半分波澜。
没有高兴，没有愤怒，亦没有释怀。
不够……
还远远不够……
纪皇后还有心思想东想西，安贵妃也仍然没有完全绝望！
母妃当时一定是很痛苦、很绝望吧！
被平日相亲相爱的姐妹捅刀，被托付终生的男人亲手推入地狱，比起身体上的折磨，母亲当时的心一定更加难过吧？
所以不够。
一点都不足够。
她们的下场还不够惨，他才会没有半分痛快吧！
所以，更凄惨一点吧，更绝望一点吧。
不然，母妃的冤魂如何能安息？
“知道为什么我潜伏这么久，却选择在今天出手吗？”
话音一落，安贵妃和纪皇后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她们能够预感，接下来的话会把他们打入地狱，却像中了魔咒一样，无法转移注意力。
“因为是我，是我让人日复一日，在炎俊宇身边挑拨他跟炎昌皇的关系。”
“也是我，让人在炎君恒身边灌输炎俊宇和安王会是他登基的拦路石的概念。”
“是我，亲手推动今天的局面发生。”
炎禹翼省略了很多细节，例如他们的仇怨是早早就存在，他做的只是推波助澜。
又例如，安王和贤王坚持兵变，皆源于炎昌皇容不下他们就如容不下定国公府一样，他只是更加坚定了安王他们的决心。
再例如，他没有说这一切事情的爆发点就是九岭中的断臂之仇以及他们背后之人的失踪，而这两件事，都是出自墨王府，正确来说是墨苍幽的手笔。
他这样说，就是为了让纪皇后和安贵妃误以为，他为今天之事筹谋已久，如今的局面都是在他的推动下发展而成，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今炎俊宇和炎君恒自相残杀，拼个你死我活，到最后只会便宜了他。
还不待两人回过神来，炎禹翼又轻描淡写地再一次问：“知道为什么刚刚我没有出手拦你们的人吗？”
纪皇后和安贵妃还在为刚刚得知的消息而震惊，再一次听到他的问话，她们下意识拒绝去思考。
炎禹翼也没有期待她们的回答，他一字一顿地解答：“因为，墨王府的人就守在外面，你们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无法离开。”
无悲无喜、平静如水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传入纪皇后和安贵妃的耳中。
纪皇后无力地瘫软，他们一直都很清楚墨王府的力量，所以才想千方百计除掉他们，把他们旗下的人收入囊中。
如今向来不参与斗争的墨王府选择支持翼王，以他们之间的种种仇怨，皇上和太子还有活路吗？他们纪家会有活路吗？
败了……真的是败了……
“啊——！”
安王府和墨王府积怨三代，安贵妃也没有逃出这个圈子，本以为败落的墨王府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加上翼王的刺激，她的情绪终于受不住崩溃。
“贱人！你们全部都是贱人！”
“我要杀了你！”
安贵妃剧烈地挣扎着，想要袭击炎禹翼。可是，身为中级武者的她如何能在一名高级武者手上挣脱？
捉住她的手下手上用力一扣，就惹得她一声痛呼。
可此时她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刚刚知道的种种真相，就如同地狱之火一样燃烧着她的身体，让她的身心都受着煎熬，比起这种噬心之苦，被一个高级武者反手扣着双手的痛苦实在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