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感觉自己的脑门一阵抽抽。突然就想起,当他们的老大暗一得知陛下亲自画了一幅画像给他,罚他负责找人时,暗一那一脸意味深长,想笑不敢笑,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他追问他为何做那模样,对方只是摇头,然后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原来,暗一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找得到人!
为什么是罚他去寻人,这事还得从去云安县救驾说起。
去年,陛下微服私巡,从暗卫营里带走了暗一到暗五十,他是暗十七,自然也得随行。
他们跟着陛下游走了两个州,了解到治下百姓的生活现状,就在陛下决定回京,调整为民谋福祉的策略时,就听到有人说在云安县看到祥瑞白龟之事。
白龟,那可是大齐的神物。
陛下思考过后,决定在回京前,先绕路去一趟云安县,最好能将白龟带去京城。
只是,他们在云安县一连待了五天,一直无所获。就在第六天,负责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回来禀告说,分别有人在长运河的中下游和下游看到过白龟。
长运河的中下游在南宁郡下的长春县西子村,而下游则在长春县隔壁的云安县茅坪村。
陛下思考过后,决定兵分两路,大家分别朝西子村和茅坪村的位置去搜查。
暗一到暗二十五被分去了西子村,而暗二十六到暗五十随着陛下去了茅坪村。
陛下毕竟是微服私访,不宜带太多人招摇过市,以免暴露身份。
可即使这样,还是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当暗一和暗十七他们收到同伴发的求救信号时,猜到陛下在茅坪村遇到了危险,忙急速赶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长赤山上时,暗二十六到暗五十,已经一个不剩,而陛下被一位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年轻男子救了。
他们飞速解决了那群剩下的黑衣人。
因为当时陛下身负重伤,情况危急,他们急需将陛下送回行宫,让太医医治。
所以,暗十七也顾不上将顾庭之脸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去看清他的面容。
只是迅速往他嘴里塞下了一颗护心丸,又往他怀里塞了五千两银票,当是答谢他对陛下的救命之恩。
为防止他被山中的野狼叼走,暗十七又匆匆将顾庭之背到了山脚下,将他放在了农户归家的必经路上。这才使用轻功,飞速朝暗一他们追了上去。
几天过后,陛下醒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沉默寡言了两天,第三天才开始询问他那救命恩人的事情。
十七如实禀告,结果遭到了齐稷的一阵训斥。
“你是猪脑子吗?不知道将人一起带走?你直接将人扔在路上,要是被下山的狼吃了怎么办?还有,朕的命就值五千两银票???!!!”
齐稷对着十七的脑袋一阵猛敲,不知道是不是要这样发泄出来,才能掩盖掉心中的那一抹内疚和不堪。
接着,他当机立断,罚了十七半年的俸禄,又命他再次返回云安县,将那人给找到。
只是十七压根就没看清顾庭之的长相,与他同行的那些暗卫,也就是后面赶去救驾的那一批,都只看到了一个血淋淋的人。
于是,他只能拿着齐稷给的画像开始寻找了。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齐稷自小聪慧,琴棋书,诗词歌赋等十八般才艺样样精通,但唯独在画上,让颜太傅愁得白了头发。
因为,齐稷画啥不像啥!他有极其严重的眼瘸症!
比如:让他画一头猪,他能给你画一只羊;你让他画一朵桃花,他能给你一朵玫瑰。你让他画人物甲,他就能画成人物乙!
他这一毛病也是世间绝无仅有了。
但他可是当今圣上,颜太傅即使再头疼也得想方设法地帮他瞒着。毕竟,圣上的这一缺陷要是暴露,被那心思不轨的安首辅加以利用,那还得了?!
所以,知道此事的人,除了颜太傅和从小贴身保护齐稷的暗一外,这世上还知道此事的另两个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那便是齐稷的父皇和母后。
……
当顾庭之四人出了皇宫后,甄弥儿和林音她们已经在宫外等着他们了。
见着自己的相公出来,她们忙奔了过去。
甄弥儿左右打量了一眼顾庭之的脸色,感觉有些怪异。
“相公,你怎么啦?”
顾庭之摇头。
可她还是能感觉出他的脸色与进去时的不同来。
林墨几人也好奇地盯着他,之前在文华殿的时候,他们可是有注意到,庭之与圣上之间有些怪异,怎么说呢,就好像两人之前就认识,又好像不认识,总之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顾庭之再次摇头,肯定道:“无事,我们快回去吧。”
“好。”
大家见他不说,也没再追问,两辆马车缓缓往聚恩来的方向行走。
……
十日后,等负责审批策问的官员们阅完卷,将前十名的考卷呈给了皇帝,由他来进行最终的审定和排名。
顾庭之的考卷放在最上头,齐稷想也未想,给他写下了一甲第一名,为状元。
而一甲第二名则是葛瑞祺,为榜眼。
至于一甲第三名,是一个叫陆成卓的学子,为探花。
林墨考得也不错,二甲第一名,为传胪。
封君麟和张子恒为二甲进士,分别排在第十九名和第二十六名。
……
安府,梨香苑内,钟敏梨和安木萱都焦灼地等待着,坐立不安。从她们激动又期待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她们对自己儿子和哥哥的殿试成绩给予了厚望。
终于,雁回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激动之色。
“夫人,小姐,少爷考中了考中了!”
等在屋内的两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钟敏梨脱口问道:“我儿可有考中状元?”
雁回呼吸一窒,慢慢收回了激动的神色,低头回道:“夫人,少爷是三甲第一名,为传胪。”
钟敏梨的脸色都慢慢转为难看。
三甲虽然也为正儿八经的进士,但前面却加了一个同字!为‘同进士出身’!
就类似于她现在的状况:如‘夫人’,也仅是如同‘夫人’而已!她那高耸的月匈脯上下起伏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哪怕是再靠前一名,挂在二甲的尾巴上也好啊!
安木萱看着自家娘激动的模样,眼底也是闪过一抹失望。她咬了咬唇,对于哥哥的殿试名次她虽然有些不敢置信,但不得不接受。
她看向雁回,再次出声问道:“卓大哥排名如何?”
雁回闻言,差点又恢复了激动。
稳了稳心神,回道:“陆世子排名一甲第三,为探花!”
安木萱双眼一亮,这又重新开心了起来。哥哥有祖父铺路,即使只考中同进士,自然也是前途一片光明。
可卓大哥不一样,陆成卓是她往后要嫁的人,他的排名越高,她的脸上才更有光!只要她成功嫁给他,那她就是探花郎夫人!!!
而此时,安府的晨光苑内,安木辰脸色铁青着扫光了案几上的一切物什,一改他之前装模作样的斯文形象,不可置信地吼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排在如此之后!”
明明在会试中,他还排名第十,怎么可能在殿试中就排到了五十开外!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幕!对,一定是陛下,一定是他陛下看祖父不爽,所以才故意将他放在了这个名次,不上不下的恶心他!
他苦读数十年,可不是为了这个三甲第一的传胪!他自认为自己的才学不错,却被当今圣上如此对待,这让他如何甘心?不是说惜才如命,爱民如子吗?呵……
想到祖父正在暗中进行的事情,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激动,接着,又转变为阴狠。
安雄赫的书房内,听完随从的汇报,他也没有感觉到一点意外。看来,皇帝小儿这是要开始反击了。
‘呵……’他嗤笑一声,一脸不屑。招揽了几个黄毛小儿,这就想与他抗衡了?看来,翅膀还是不够硬,他得想想法子,给他拔拔毛才是。
而同样是安府的宅院内,大房最偏南的一座破落院子里,安木染伺候着温慈用了药,又扶着她上了床榻。看着她入睡后,这才帮她掖了掖被子,安心地退了出去。
她的大丫鬟知心一路跟着她,面上犹犹豫豫的,一脸欲言又止。
安木染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作何一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模样,可是梨香苑那位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知心摇头,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小姐,我听说,陆世子高中一甲第三名,为探花郎。”
安木染一愣,几瞬后,她又恢复了神色,云淡风轻道:“不论他高中状元还是探花,往后加官进爵或是功成名就 ,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知心,以后他的事情,都不用特意去打听了吧。”
知心张了张唇,却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最后点了点头,低下了脑袋。
……
新科进士踏马游街这日。
在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中,状元、榜眼,探花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地走在了街道上,其他进士与同进士都跟随在后边。他们身穿华丽的官服,头戴官帽,意气风发。
而后头,一群仪仗队高举着旗帜和招牌,上面写着‘金榜题名’‘马到功成’等字样。
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此刻,京城的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大家都想一睹状元和其他新科进士的风采。
新科进士们不时地向两旁的百姓挥手示意,百姓们则大声叫好,欢声雷动。
道旁林立的楼宇上,所有的窗子都大敞着,早已过来等待的人纷纷伸出脑袋,朝大齐的才子们投掷绢花。
甄弥儿和林音作为新科状元和传胪的家属,聚恩来自觉给她们在前厅留了一间临街的雅阁。
甄弥儿将脑袋伸出窗户,就见着自家相公鲜衣怒马的模样,心脏砰砰砰地飞速跳动着。
即使每天都看相公八百遍,还是被他这模样给俊到了。
她抚了抚心口,睁大眼睛,努力瞄准方向,将手中的绢花投掷了出去。
然而,那花却轻飘飘地荡漾而下,落在了顾庭之的马侧旁。
她撇嘴,脸上闪过一抹懊恼。
不气馁的她,将手中的另一朵绢花再次抛了出去,很好!堪堪擦过他的手臂,再一次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甄弥儿急了,一句急切地‘相公’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