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正在亲手给夫君和小姐准备点心呢。”那女子恭敬地回答。
公子高的幻境里原是有妻有妾,坐享齐人之福。
一位身形纤长的女子娉婷而来,手里还端着一碟精致的糕点,可是,甄寻怎么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
那女子的容貌和自己在铜镜中看到的别无二致,只是比起现在的她,那女子的身形更加秾纤合度。
身在幻境而不自知的公子高此刻心里很是满足,一妻红袖添香在侧,一妾碧玉我见犹怜,膝下儿女双全,大奏又国泰民安,每日只需要检查儿子功课,和女儿一块读书玩乐就好,平时和舍弟胞弟云川一起商讨算术,无聊时还可进宫和成王殿下下棋抚琴。
甄寻弹飞了几人身上的跳蚤。
醒过来的众人还回味着刚刚的南柯一梦。
“抓住那害人的畜生了?”一个双眼发红、身材魁梧的汉子扛着锄头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此时土地公也现了身,替豹子解释着,龙之第七子狴犴是龙和老虎的后代,而这黑豹子的母亲曾经和狴犴的母亲是情同姐妹的闺蜜,这么算下来,黑豹子菊枉喊狴犴一声表哥也不过分,土地公看向甄寻,似乎是请她拿主意。
甄寻算是明白了,土地公不是没有能力抓住菊枉,他只是不想接手这烫手山芋,杀了菊枉不难,难的是这件事怎么处理,像菊枉这种长相非同一般的神兽,历来都是要和上天的征兆联系在一起的,眼下成王还未坐稳大奏江山,头长犄角的玄色豹子,是天赐祥瑞,还是天降凶祸,要看有心之人如何发挥。
“你身上怎么会有桂姨姨的味道?”菊枉向卡着闻伸长了脖子,小鼻子耸动着嗅了嗅,“我知道了,你是桂姨姨的相公对不对?怎么样?那日我给桂姨姨捕的兔子肉嫩不嫩?兔子肉滋阴祛火……”
卡着闻也一脸懵,自家娘子闺名桂花没错,爹娘说前几日家里吃了炖兔肉也没错,可娘子说那兔子是自己一头撞到树上撞死的,这豹子怎么说是它给自家娘子捕的呢?
“那你为什么给人送兔子?无事献殷勤—”公子高拔出自己的剑,质问着菊枉。
“你哪只眼睛看见过我伤人?我是报恩的!我被捕兽夹伤到腿的时候,是桂姨姨给我半块窝窝头。”菊枉甩着傲娇的豹脸。
卡着闻挡在公子高和菊枉中间,“甄姑娘,公子高,我想这黑豹子说的是真话,我娘子心善,平时也会喂一些小动物。至于失踪妇女的家人嘛……他们中可能有一些人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是残疾了不成?就把他们叫来土地公庙里问问话而已,把你们村长也叫过来!”公子高故意端起架子,他的身份此时正好派上用处。
村长是一脸憨厚的吴老二,他也是扛着锄头第一个赶过来的人。
“你娘子怕不是引狼入室吧?”李四是跟着一块凑热闹的,平时一贯好吃懒做的他这几天都在瞎溜达。
“卡大哥,多谢你,只是……“吴老二压低声音,掏出一块绒布包裹的东西递到卡着闻手里。
卡着闻瞬间就明白了吴老二的意思,又将那一团绒布推了回去,“收下吧,你爹生着病,正是用钱的时候。”
吴老二执拗地将绒布包裹怼到卡着闻手里,“卡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黑圆脸的吴老二双眼流出热泪,“只是我爹他,已经走了……”
借着土地庙的烛火,公子高看到这珍珠虽然不大,但放在大奏也是稀罕之物但颗颗盈润、他不禁起了疑心,靠近过来细细观察着,小珍珠个头均匀,每颗珍珠上面都有一个细细的小孔,看来原物应该是一串上乘珠链。
这串项链妻子平时都仔细收在箱底,一定是她的心爱之物,卡着闻自知有愧,并没有将那小金片融掉,只是想着若是卖珍珠的钱够了,就将小金片留下,给妻子留个念想。
两人正在推搡中时,绒布小包却被两根精瘦的手指捏住,哗啦啦,绒布包散开,一粒粒珍珠洒出,滚落在土地庙的地上……
卡着闻和吴老二面面相觑,来不及去找李四的麻烦,手忙脚乱地去捡小珍珠,土地公拿着拐杖轻轻点了点,小珍珠跳回他手心凭空出现的荷叶里。
吴老二挠了挠头,想到刚刚公子高交代的事,“伍健那小子不在家,我还以为他睡得死,喊了好几声。”
李四眨了眨黑豆一样的鼠眼,一脸坏笑地接过话“啧啧啧—大晚上找那小子怎么能去他家找?去村东头陈寡妇家看看。“
陈寡妇家也找了,也没有,吴老二摇头回答道。
哎?李四拍着大腿,似乎想到了什么,昨天我看见有个人背着包袱出村,看着有点像伍健……
等了好久,卡着闻才慢吞吞地来到了土地庙,他不耐烦地向身后招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进来的几人相互搀扶着,等他们到了土地庙里,甄寻才察觉出异常:三人腹大如鼓,手脚肿胀,看起来竟如同怀胎十月将要临盆一般,另外两人凸起的肚腩配上凹陷的面颊也显得分外诡异。
这些男子难不成都怀了身孕?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甄寻拉住卡着闻轻声问道:“这五人平时的德行怎么样?”
卡着闻叹了口气,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索性直说:“这五人虽然没有犯法,但都是村里公认的地痞无赖,恶霸流氓,他们这般样子在别人眼中也算是老天有眼,有人私下议论说,他们失踪的妻子会不会是受不了家暴逃走了。“
“几位贵人行行好,要不请来名医为他们治治病?”出声是仍旧一脸奸猾的李四。
“吴老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说实话,难道要胀死咱们不成?”
“这让我怎么说呀?”
“唉,作孽啊,我这也算是自作自受,那人抬手重重扇了一把自己浮肿的脸。”
“要是家里有条件谁愿意抛妻弃子?更何况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啊!”
报应啊,报应!
几人鬼哭狼嚎起来,甄寻听着心里也不由得烦躁起来。
“我对不起吴家的列祖列宗—”似乎是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倾泻而出,吴老二用手捂着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埋在双臂之间,一种压抑的哀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哽咽难鸣。
吴老二身后的影子晃动起来,愈发浓重,竟如同一滩浓墨一般流淌下来,察觉到其余的人像看见鬼了一般,惊恐地张大眼睛,李四颤颤巍巍地后退几步,正要从庙门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