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崎教练。”
“嗯,南次郎,怎么了?”
“您故意的吧。”瞧着训练场上活力十足的少年们,越前南次郎自己生着闷气,“每回都是‘送资料’这个借口,您也不嫌烦。干脆您今天跟着我回家,把需要的东西一次性全拿走吧。”
都说了,他不会打网球,他不会打网球,他不会打网球。
重要的话说三遍,他已经和龙崎堇说了不止三遍了。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青学的教练我真的无法胜任……”
况且,今年是最后一年了。
对于许许多多的少年,对于手冢。
手冢他现在……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强烈了,手冢国光若有所觉,回头看了过来。
一瞬间的工夫,他换掉脸上丧丧的表情,朝手冢挥挥手,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知道那人没什么事,手冢国光继续投入训练中。
龙崎堇常说“伴爷”是老狐狸,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只见她脸上笑吟吟的,看似体贴周到:“你不想做就不做呗,我还能逼你不成,不过南次郎,你也不讨厌这群少年吧。”
“多和他们相处,你自己也会变年轻的。”
“才不要。”
越前南次郎仍是反对,不过也没那么强烈就是了。
日头愈盛,蝉声愈烈,他就一个人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瞌睡。
“南次郎先生,南次郎先生……”
有人在喊他。
越前南次郎用力地眨眨眼,他还想敲敲自己的头,却被阻止了。
“不二……”
见不二也坐下来了,南次郎顺势靠过去,头抵在他的肩上。
这样更好睡一点。
鼻尖传来不二周助衣服上的气息,浅浅淡淡的洗衣粉香气,很好闻。
“你怎么来了……”
他止不住地打哈欠,完全依靠本能和不二周助对话。
不二周助在他耳边轻声道:“南次郎先生,您一直都在故意勾引手冢吗?”
“嗯,什么?”
他听清楚了,却不相信不二会说出这种话。
绝对是自己听错了。
不二周助微笑道:“有些话一遍就够了,南次郎先生。”
“南次郎先生,让我告诉你一个方法吧,手冢他啊,虽然外表冷硬,可是却有着一颗温柔的心,这一点您也知道吧。”
他困得不行了,又被不二低沉的声音所蛊惑,即使隐隐发觉不二周助的怪异之处,越前南次郎也只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了一声。
手冢的确是像他说的那样,冷静,强大,而又温柔。
“所以呀,他最怕别人在他面前哭泣了,如果您对他有所要求的话,不妨试一试哦。”
南次郎直觉这样做是不对的,摇头拒绝:“不行,不行的……”
怎么能故意在手冢面前哭呢,他可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
再说了,万一手冢知道自己是在装哭生气了怎么办?
“南次郎先生,可以的,上一次在我面前你不是就做的很好吗?手冢也说了他喜欢你。如果你想手冢听你的话,如果你想的话……”
不二的声音开始缥缈起来了。
“不二……”
越前南次郎睁开眼睛,努力向旁边看去。
没有人在。
只有自己。
是梦?
怎么回事,头好像有点难受?
越前南次郎扶着树站起来,按了按眼睛,发现还是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他有点怕,有点慌张:“手冢,手冢?”
理智告诉他手冢是不会在这里的,他应该还在球场上训练才对。
可是他现在除了喊手冢,已经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了。
心里急的要命,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他听见了他一直以来期盼的、无论何时都想听见的熟悉的声音。
手冢就在他的身边。
“南次郎先生,你……”
越前南次郎一下子撞进他的怀里抱紧他,在他脖颈处急促地一下接一下地呼吸。
太好了,手冢来了就好。自己一定会没事的。
“手冢,我难受……”
手冢国光立刻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
好烫,他的皮肤下是有一团火吗?
“我看不清你,手冢,我或许是生病了。手冢,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最好了。”
意识模糊中还不忘说好话哄人。
手冢的手好凉,蹭一蹭应该没关系吧,但是又怕被发现,越前南次郎只敢小心地轻轻地蹭,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还是和上次寿司店里一样,他几乎又要落泪了,露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明显是要叫人心疼,不过这次他更加过分,竟然主动地靠了过来,还加上了甜言蜜语。
一直都说着“喜欢’、“最好”这类扰乱人心的字眼,像他这样的成年人,再怎么没有常识也该有个度吧!
手冢国光认为不能再放任南次郎先生继续下去了,否则他非但不会收敛反而会越来越过分。
“手冢……”
他呼呼睡过去了,让人即使有再多的怨言也没法和他计较,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他赶快好起来。
手冢国光只得将他揽入怀中。
面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几位正选部员,手冢国光简单交代了一下:“我送南次郎先生去医务室,接下来的训练照常开始。”
稍微停顿了几秒,他怀里抱着南次郎说道:“这件事先别告诉越前。”
“哇偶,手冢和南次郎先生太可疑了,大石,你怎么看?”
手冢离开之后,菊丸第一个八卦起来,说完才想起大石、海棠和龙马都去洗手池那边“解毒”“休养生息”了。
乾新研究的处罚茶,光是想想就止不住发抖。
“不二,你觉得呢?”
不二周助微笑道:“我觉得很有趣啊。”然而他背后的手却紧攥成拳。
就这样进行下去吧,说不定结果会出乎意料地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快呢。
不二周助睁开了双眼,露出隐匿许久的冰蓝色,不过透出的不是冰冷,而是心底最危险的疯狂。
“诶,我说……”桃城武挠了挠后脑勺,“南次郎先生和手冢部长应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
“一次两次可能是误会,可这都第几次了!你们想想看,手冢那样高冷不近人情的人,如果不是出于喜欢,怎么会对南次郎先生这么好呢?”
菊丸英二现在已经认定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事了,所以他积极地反驳桃城。
“手冢确实没对谁这么好过,他和南次郎先生之间的关系值得深入研究。”
乾贞治在笔记本上又是哗啦啦写下一大段数据。
“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女校医检查后说道。
手冢国光看他脸上的红晕还在,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下降了才稍微放心。
“劳累过度、睡眠不足,他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呢?”
女校医看着越前南次郎的睡脸,心都快要化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到底谁会忍心让他受累啊!
手冢国光注意到她愈发直白露骨的目光,冰冷的视线立刻扫了过去。
好冷!学校里的这座大冰山果然名不虚传,于是她边搓着手边离开了房间。
手冢国光又陪了他一会儿,见他已经没事似乎睡着了,才准备离开。
犹豫了一下,手冢国光还是伸手将留在他脸上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
略带冰凉的指尖不小心划过温热的皮肤,越前南次郎不耐地动了动,眉头也不由得皱起来,似乎在对破坏他休息的人表示抗议。
怎么这样娇气?手冢国光的眼中满是不自知的柔情。
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可这一次手冢国光的指尖刚碰上他的脸,越前南次郎就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是手冢之后,自然地牵过他的手靠在脸颊上枕着。
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宝物一样,越前南次郎轻轻地对这如玉石般骨节分明的手蹭着,嗅着,吻着。
难道他在梦里成为了一位虔诚的信徒,正在讨好、依靠、顺从他的神明吗?
如果每一次触碰都算是一个吻的话,手冢国光的手上不知道烙下他多少个印记了。
还能把这解释成无心和天真吗?
饶是手冢国光的道德观再如何坚韧,也只能认为这个人现下就是在不加掩饰地诱惑他。
泛着水色的眼和唇,映照出手冢国光内心深处的强烈欲望。
越前南次郎生怕手冢会离开,缠他缠得更紧。
“手冢,你别走,我还是不舒服。”
意识朦胧之间,越前南次郎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几天有些累了,理智告诉他应该和手冢笑着说没事,让他能够放心离开的。
可是他现在不想一个人,他怕睡着了以后幸福就像是一场梦,醒来了自己也不过是个无处可去的亡魂。
所以他只能卑鄙地利用手冢的温柔,暂时麻痹心中的痛觉。
“手冢,手冢,手冢……”他尽力温柔地笑着,像最天真最不知世事的孩子。
“您到底想做什么?”手冢国光叹了一声,用最平缓也是最低沉的语气问他。
“我喜欢叫你的名字。”越前南次郎又吻了他的手一下,轻轻地,恍如羽毛。
“手冢,手冢,手冢……”他继续一声一声地喊着,眼里却不由得热了起来。
手冢国光没有再忍耐下去,将他拥入怀中,抬手帮他拭泪。
“为什么您总是在我面前哭呢?”
“我一见你就想哭,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
越前南次郎抱住他,不管不顾地大声哭泣。
听他这样说,手冢国光竟然真的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是我的错,南次郎先生。”
越前南次郎见手冢服软,更是有恃无恐,继续任性着哭诉道:“你说喜欢我一定是在骗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怎么会让我哭呢?”
明明他的悲伤和手冢没有关系,他却偏偏要把责任推给手冢,因为他知道手冢很好,不会不管他的。
“没有骗你。”
南次郎先生,我是真的……喜欢你。
手冢国光的意识似乎也恍惚了。
他拿下了一直戴着的金丝眼镜,吻向怀里这个人的眼睛,将他流下的泪水都吻尽,又吻上那唇,他梦里想了许久的。
他不敢停留太久,担心沉醉其中,只是简单的触碰就已经快要让他发疯了。
越前南次郎还嫌不满足,凑到手冢的耳边,低声呢喃:“你不是冰山吗?怎么身上这么暖,还这样的温柔?”接着吻向他的脖颈处。
“南次郎先生,够了。”
言语上的制止并没有用,他还是我行我素,手冢国光无奈,只能把他紧紧抱在怀中,不许他继续作乱。
越前南次郎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就挣脱不开,他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像小猫一样,可不管他怎么动作,手冢就是不松手。
他动不了,于是,他又开始哭了,声音小小的,呜咽着。
这又是要让人心疼,他总是知道在别人面前该怎么做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手冢,你欺负我。”
手冢国光压下想再次亲吻他的冲动,把他往怀里紧了紧:“是您在欺负我。”
“我没有,我没有,呜呜……”越前南次郎更加委屈了,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是你欺负我,是你欺负我,你力气比我大,是你……”
“好,是我。”
这能怎么办?和他讲对错,逻辑,是非?他估计会更着急哭得更厉害吧。
手冢国光顺着他,哄着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这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不再闹腾,安静地任手冢抱着他。
他忍不住抬头吻了一下手冢的脸颊:“手冢,你真好。”
接着又安安静静地待在手冢的怀里,满足地抱着他。
手冢国光敢肯定如果自已此时说要离开,南次郎先生绝对又要哭了,不管是大声的哭泣,还是小声的呜咽,都是要叫人心疼的。
“南次郎先生,您困了就睡吧。”
越前南次郎摇摇头,抱他抱得更紧:“我不困,手冢。”
手冢国光继续劝道:“南次郎先生,您这样不注意休息,累坏了身体,越前会担心的。”
“龙马……”想到龙马,越前南次郎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可是手冢,我害怕,我怕……”
“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手冢国光帮他擦掉眼泪,他心里到底是有多少难过的事啊,才会一直哭,哭得无助,哭得让人心碎。
“我不想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手冢,手冢,你别离开我,陪在我身边,好吗?我知道我浪费你时间了,我知道你肯定烦我了,你总是这样对别人很好很好,对自己却毫不留情,我只求你这一次,就这一次,求你了。”
太过分了,明明手冢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是他却一直拽着手冢不放,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强拉着不相干的人分担自己的痛苦,他想,自己或许已经失去理智了。
“对不起,手冢,对不起,对不起……”
他开始道歉,他开始厌恶起自己。
手冢国光抱紧了他:“没有浪费时间,没有对您感到厌烦,没有对别人很好,也没有仅仅这一次,只要您想,我都陪着您。”
“不用道歉,南次郎先生什么过错也没有。”
好温暖,他靠着的怎么可能是一座冰山呢?
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安心的所在。
“睡吧,我不会走的。”
手冢国光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精力哭了一次又一次,真担心有一天他会把眼泪流干,不过真到那时更是要叫人心疼。
越前南次郎伸手抚向他的眉眼,手冢的眼睛真好看。
据说手冢的眼睛是美丽的丹凤眼呢。
他其实对眼型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手冢的眼睛的确生的好看。
越前南次郎伸手环住手冢的脖颈。
“嗯,手冢,我相信你。”
手冢不会骗人的,他知道。
然后他安心地在手冢的怀里躺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踏入梦乡。
和南次郎先生待在一起,手冢国光不知要叹多少回气。
他真的明白亲吻中包含的意义吗?
可是面对他,手冢国光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他能够安心地依靠罢了。
睡吧,南次郎先生,我会等你醒来。
克制不住心中的柔情,手冢国光再一次吻了他的脸颊。
“训练都结束了,手冢还没有过来呢,这可真是……大石,你说是不是?”
可可耐耐的菊丸喵喵已经正式踏上“嗑cp”的道路了。
大石秀一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英二,没有依据的事情不能乱说,也许手冢是有其他的情况……”
“大石,我和你说,当时那个情况你没看到,南次郎先生他……”
“老爸他怎么了?”
“小不点!”菊丸英二摆摆手掩饰道:“没什么啦,哈哈。”
这时不二周助一脸担忧地走了过来:“他们这么久都没回来,要不我们去医务室……”话还没说完就被菊丸捂住了嘴。
菊丸急忙低声道:“你忘记手冢说过不要告诉小不点啦。”
不二周助笑道:“抱歉,我忘记了。”
顾不上将网球拍放下,越前龙马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这个笨蛋老爸。
“既然越前已经知道了,干脆大家一起去医务室看望南次郎先生吧。”不二周助微笑提议道。
菊丸英二叹了一口气:“手冢不会又要罚我们跑圈吧!”
桃城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也是明天的事,走吧。”
海棠熏这一次难得地没有反对他。
乾贞治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不定可以得到很好的数据呢。”
“诶,教练呢?”河村隆疑惑地问道。
大石秀一郎回道:“训练中途教练就离开了,应该也是去找南次郎先生了。”
正如大石所说,龙崎堇去了医务室,结果远远就看见学校里的女校医将耳朵贴在门上,明显是在偷听,表情十分精彩丰富,嘴里还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她都走到了门前,那位女校医仍然没有注意到。
龙崎堇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谁知那人被吓了一跳竟然很快就反应过来还转身对龙崎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龙崎教练,你小声一点,别吓着他们了。”
他们?是手冢和南次郎?他们怎么了?
她靠近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哭声,那声音肯定不是手冢的,南次郎在哭?
因为隔着门她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话。
额,怎么越听越赶脚暧昧?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
手冢的声音则完全听不到,不过后来房间里渐渐地安静下来了,想来手冢没有放着他不管,应该是做了些什么的。
“龙崎教练,真没想到原来手冢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难怪他一直对学校里的小女生冷漠以对,原来是喜欢成熟的啊。”女校医感叹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大胆了。
还有她真没想到,手冢国光竟然是这样纸滴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啧啧啧,她疯狂地在心里意银这一对的感情经历。
龙崎堇很想让她不要多想,但看她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也就懒得管她了。
龙崎堇打开门,刚进去,眼前的景象却吓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看见手冢低下头吻了在他怀中熟睡的南次郎。
被搁置于一旁的金丝眼镜,在阳光下反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他们两个人……
龙崎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其说这是现实,不如说是梦境会更让她容易接受。
直到她看清了手冢眼里的色彩,龙崎堇才意识到,手冢他是认真的。
她脑子里乱得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啊!
这两个人……他们……唉……
女校医见龙崎堇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过来劝道:“手冢虽然年纪轻,但比许多大人都要可靠,另一位先生看着年龄也不小了,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龙崎教练,您就别操太多心,随他们去吧!”
相比手冢,龙崎堇其实更担心的是南次郎,手冢或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南次郎就不一定了。
先不管年龄、性别之类的问题,南次郎已经结婚了,是一个有家庭有孩子的成年人,然而他自己却还像个孩子一样。
他被身边的人宠坏了,以至于忘记了和人交往之中最基本的距离和尺度。
凡事只凭自己喜欢,没有人提醒他,许多重要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意识到更懒得去管。
即便是对他人严格对自己更加严格的手冢,面对他也是毫无头绪,甚至连一句稍微重些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由着他、随他牵引着所有思绪。
罢了,就当她今天什么也没看见吧!
龙崎堇回了她的办公室,她感觉自己需要休息一下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