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下午还是热的要命,可是到了下课的时候,眼看着铅色的云层从东南方推过来,天空在几分钟里黑了下去。跟着一声暴雷,成千上万吨水向着大地坠落,像是天空里的水库开了闸门。
不止是路明非被困在了学校里,楚子航也一样,他妈妈和自己的闺蜜们在商厦买买买,而他的“爸爸”忙得很,并不会记住下雨天来学校接继子这种小事,当然他也可以打电话要他派司机来接,可他偏偏不想打这个电话。
【路明非惊讶的看着楚子航的侧脸,他不了解楚子航的情况,只知道他有个漂亮的娘,还有个财力雄厚的爹,没想到还是重组家庭。当年中学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师兄拉风拉到爆,所有女生都想要是楚子航跟我多说几句话那在女生圈里该多长脸,你要是赏脸摸摸哪个女生的手,估计没放学绯闻就传遍全校了。没想到也是个别扭的死小孩,看来家庭问题真是影响一个人的成长......】
他忽然很想有个人来接他,否则他也只能和那个低年级的小子一样啪嗒啪嗒地跑在冷雨里。
【路明非抹抹脸,记得那天他跑回家结果忘了带钥匙,一直等到叔叔婶婶堵车回家,他们去接路鸣泽了,却没人记得那个同样在仕兰中学的侄子。】
他给自己的老爹发了短信,“雨下得很大,能来接我一下么?”
擦个黑板的功夫,男人开着车来了,那是辆纯黑色的轿车,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叠为山形。一辆maybach62。
“maybach”,中文译名“迈巴赫”,奔驰车厂的顶级车,比“爸爸”的奔驰s500还要贵出几倍的样子。楚子航对车不太热衷,这些都是车里的那个男人对他吹嘘的。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的脸,他不是个喜欢奢侈品的人,对迈巴赫这么记忆犹新不是因为其价值,只能说这辆迈巴赫承载着他的回忆。可自己的回忆是什么呢......叔叔的宝马320?】
男人堆着一张笑脸推开车门,楚子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开心,好像没心没肺似的,他张开一张巨大的黑伞迎了上来,就像柳淼淼家的司机那样殷勤。
楚子航看都不看他一眼,推开伞,冒雨走到车边,自己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然后老爹在车上跟他唠唠叨叨,说一些没营养的话题,不是自己公司老板多么豪奢,就是装模做样的关心楚子航的学习,其实他家长会从来没来过,楚子航听得有些烦躁。
楚子航很讨厌男人的那张嘴,靠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妈妈哄得团团转,直到哄得下嫁他。楚子航的妈妈年轻时是市舞蹈团的台柱子,一幕《丝路花雨》跳得好似壁画中的飞天,美得人尽皆知,所谓倾国倾城就是如此,追求者能排到法国......不是,是能绕城一圈。
结果最后过五关斩六将将老妈娶到手的居然是这个男人,除了好玩儿长得帅,堪称一无是处,直到怀上楚子航之后,妈妈才知道那车根本不是这个男人的,他是个给单位开车的司机。
离婚时,男人转头就去把国企里稳定的工作给辞了,出门找能赚钱的活儿。结果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个司机,还是个坚持不出外勤,只在市里跑的司机。
车是比以前的好了,可惜想要供养母子俩是不太可能了,除掉他自己的衣食住行,别说母子俩了,就连只猫都养不活。
老娘倒是有先见之明,压根没准备等他,给楚子航找了个亲爹。“爸爸”名下有三个公司,离过一次婚,无子女,求婚时信誓旦旦,绝对不再生孩子,把楚子航当亲儿子养。
有富爹美娘,自己全才全能,同学都觉得楚子航很极品。却没料到他背地里的人生远比别人想象的更极品。但这无法归功于他,是亲生爹妈太极品了。
【在这样的雨天里,你所要的不过是一辆来接你的车和一个记得来接你的人,迈巴赫、奔驰s500或者宝马320都不重要。说到这儿,楚子航轻声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叫你来接我?因为没人接我么?因为你来接我们可以说说话啊!如果你实在说不出什么有深度的话来,就直白地淡淡地问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吧……别给我打伞,那么殷勤,我不在意那个,你还想像柳淼淼家的司机一样跪在我面前给我换雨鞋么?我不需要司机,家里已经有一个司机了……你是我爸爸你明白么?”
路明非诧异的盯着师兄看,看来他已经憋着这句话很久了,想来寄人篱下也不是什么好过的日子,据楚子航说他的“爸爸”工作忙,从早饭到夜宵都是留给客户的。但是周末是必须要和家人共度的。常见节目是买东西、看电影、丰盛的晚餐,饭后讨论楚子航的学业。三个人其乐融融,楚子航一个继子,而且面瘫,少有笑容,亲爹也就不过如此。至少路明非感觉比起叔叔婶婶,他宁可有个这样礼貌客气的“爸爸”。
公若不弃,非愿拜为义父.jpg
但是,当亲的养和亲的,还是有点差别的吧......】
接着楚子航和他老爹就遭遇了一生难忘的场景。
不知道是该怪他老爹那天驶上了错路,还是说这事儿早晚得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但是雨下得太大了,这不是一般的雨,是台风。
车流堵死了,他老爹赶时间,四处找小路,结果拐上了高架路的岔道,楚子航说路牌被遮挡在一棵柳树狂舞的枝条里。
“那晚很奇怪,那条路一辆车都没有,好像只有我们能看到那条路,又或者别人都清楚那条路走不通。”楚子航轻声说,“就跟生物老师在课上说的一样,动物有种认路的本能,沙漠里的野骆驼能清楚地知道什么路是错的,没有水泉,人赶它去走它都不走。”
“那条路上,有什么?”(海的那边,是什么?)
“敌人。”楚子航说,“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