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夏赢了破无,但场上一片寂静,无人敢大声说话。众仙皆被眼前的场景震慑。
与其说这是一场比试,不如说是针对破无的虐杀。
破无的尸体断成三截,头被姜芷夏踢到溟惑面前。而她的身上和手上,甚至脸上也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像复仇的厉鬼。
他们是该担心溟惑会借故找麻烦,还是该担心姜芷夏哪天不开心也把他们剁成一截一截的?
这是个仙生难题……
但他们又想:要死也应该是星赤和昴苍或者虚玄先死,这三派当初可逼人家下跪道歉呢。
“饶……饶命啊。”星赤大徒弟高彻从轮椅上滚落下来,哆嗦着扇自己的耳光,“放过我!我不会再害人了!我已经把参与进来的人都杀了。他们死得比那三十六个人还惨!都是……”
高彻浑身发抖,冷汗湿透衣衫,情绪异常激动。在提到三十六个人时,宫锦雄怕他说些不该说的,于是出手将他打晕。
而简阳和溟惑眼中充满了欣喜与兴奋。尤其是溟惑,他狂热地望着姜芷夏,喃喃道:“找到了!原来是你……”
姜芷夏没理他,从破无的身上拿走十八刲罴短刀,带走贝母瓶,故作淡定地将这两样东西放在司马烈的桌上。
“别跟我说话!救人要紧……”
说完,她转身迈着小碎步加速离开。
“姜芷夏!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谢泽之暴怒的声音。哪怕他再傻,这会儿看到溟惑和简阳的反应也猜到了七八分。
她胆子也太大了!
从溟惑身上的狰狞伤口,他就可以想象那场厮杀有多惨烈。那她呢?是不是也受过同等的伤?
姜芷夏听到他的喊话,提着裙子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回去睡了,有空再聊!”
可能是真心大,也可能是疲惫过度。她回去之后只短暂的为自己担忧了片刻就沉睡过去,连做梦都没有做,睁开眼外面都天黑了。
“你醒了??”
“是啊……”她扭过头去,见灵清众人点着一根蜡烛,围坐在桌旁,一脸“和善”地看着她。
“你们有事……”
话还没说完,俞伊和东方楚良从床上把她抬起来,让她坐在凳子上。
莫缄叙手拿一盏灯怼到她的面前,严肃道:“说!都干什么了!”
灯光有些晃眼,她往后躲了躲。
“从哪儿说起呢?”她干笑道:“别这么严厉,有话好好说……”
“别嬉皮笑脸!”林忆掰正她的脸,让她直视他们,“你在灵清那三百年都做什么了?再有隐瞒,家产充公!素素!”
何素素迅速来到姜芷夏的床前,掀开被单,把她攒的散碎银两拿了出来。
“你个兔崽子,你到底哪头的!?”姜芷夏坐在椅子上挣扎,但因被他们按着,根本动不了。
“不好意思,师父。他们人太多……”何素素把钱袋交给林忆。
林忆幽幽地说道:“不说,我就把这些也没收了。”
“你们不讲理,规矩是前天定的,事是两百年前做的。新规不判旧案知道吗?”她突然很是正气地说:“况且自古有话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
林忆从钱袋里拿出两个铜板,交给柳茉思。
“我说!我说!”她认栽了。这种“酷刑”谁受得了!
姜芷夏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参战的事情和盘托出。
仙魔之战爆发后,她觉得这是个解开灵清弟子身上灵锁的绝佳机会。如果能立下战功,不愁解不了灵锁。但那时灵清并没有被要求参战,于是她乔装改扮,蒙着面混在队伍里,平时也不跟别人说话。别人也老找不见她。她都是在打仗的时候才出现。
她想得很好,做得也不错,每每都是第一个带头入敌营的。可她没想到仙界会输得这么惨。上部指挥不力,再加上下层问题频出。终于在最后一战中吃了大亏。
“所以你就一个人引开那些魔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林忆狠点了一下的她的额头。
“那倒不是。”姜芷夏说:“我只是单纯觉得我一个人能跑出去,但他们做不到。那可不就我适合留下嘛。”
她自认不是什么有大局观念的人,那一刻她独自杀出重围也不难。但这些天兵天将跟她相处这么久,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是心一横……
“你有没有想过你回不来怎么办?!”陆辰年胆战心惊。他不敢想象有一天他反应过来自己是喜欢她的,而她已经不在了。这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她十分自信地说:“我觉得我肯定能活着……”
“姜掌门好厉害啊,凡事靠感觉就万事大吉了是吗?”
众人回头,却见谢泽之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还……还没睡呢?”姜芷夏觉得头快炸了。她想着谢泽之一定会来骂她,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不得明天再来吗?!
“你用你的感觉猜一下我为什么没睡?”他迈步走了进来,被陆辰年拦住。
“昭衡,这是我派私事。她怎么样,与你无关!”他恨透了谢泽之这副“自己人”的模样。
他这个未婚夫可还没死呢!!
“与我无关?”谢泽之冷笑,随即施法将陆辰年变成一根木柴,一挥衣袖将他扔了出去。
“你们慢聊,我们还有事。”莫缄叙立即起身,很有眼色地带着众人离开。
房间里就剩他和姜芷夏。
他凝望着姜芷夏许久,然后背对着她坐在桌旁,一言不发。
姜芷夏讶异他这是唱的哪出?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拉他的衣袖,“生气啦?”
他不说话,抽出自己的袖子。
“真生气啦?”
“我没有!”他高声道。
“行行行,没生气。”她顺着他说,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到他面前,“送给你。我连夜做的,很厉害吧?”
谢泽之看了一眼,没有接。
“你不要啊?那算了。”她刚要收走,就被谢泽之一把抢过。
“还没送出去就想收回,你到底是不是真心送的?”他转过身去,看着她谄媚的假笑,厉声道:“你是不是昨天就想到会被发现,所以才做的荷包。”
“鬼扯!我这是用真心做的,跟那些事情无关。你相信我!”
他要真信了她的话才是鬼扯。
她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儿上,别生气了……”
“我……”
“我都受到教训了,你就别骂了。”
“你……”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你就算骂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
“总之我发誓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再瞒你。”她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谢泽之长叹一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我真的没有生气……”他说。
至少现在没生气。在刚知道姜芷夏原来背着他去过仙魔之战,他更多是恐惧。她那副带着灵锁又元神不全的身子去战场,最后还跟溟惑厮杀,从一众魔军追杀中逃出来。
这些事情换到别人身上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偏偏这个人压根不当回事,现在还对着他嘻嘻哈哈,没个正行。
来之前他也很想好好骂她一顿,可见到她后,他又消了气。
他又有什么立场训斥她呢?
如果他能帮她解开灵清弟子身上的灵锁,或者帮她恢复灵清枯竭的灵泉,那她也不必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去仙魔之战。
如果仙界足够强大,贝母瓶没有落在魔界手里,她也不会为了上官星月和破无对战。
“姜掌门,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所以没资格生你的气。”
“可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她说的是实话。有些事情不是逼死谢泽之就能改变的。在她眼里他已经把能做的做到极致了。
而且自从谢泽之恢复以前的性子,再不对她冷冰冰的,她就愈发觉得他完美善良了起来。所以她才想着做荷包平息他的怒火,她真的很怕他再变成那三百年间的模样。
她只喜欢对她温柔的他。
谢泽之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扣住她的腰,低声道:“我们一起改好不好?”
“好啊……从哪里改?”
“我不会再学季宸,也不会想着把你藏在身后,不会再阻拦你想做的事。而你也不要对我隐瞒。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你都做了些什么。以后有事也要让我知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两人之间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的睫毛。
在谢泽之深情的注视下,姜芷夏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干过的事情讲了出来,讲得谢泽之浑身发冷,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