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和魔界的关系很微妙。
神仙需要魔界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没有了魔界在人间为非作歹、残暴杀生,就衬不出神仙的悲天悯人、普度众生。一旦魔没了,神仙也不会存在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仙界对魔界永远都不会赶尽杀绝。他们对立但也相互依存。
老天帝正是看重这一点才在某些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有时会联手跟凡人演一场戏,以此获得各自所需。
桃源乡只是仙魔合作事件之一。
魔界打着仙界的旗号去找凡间上位者来这里饮酒作乐。而神仙负责兑现魔界给他们的诺言。
这些上位者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到了神仙的召唤。因此他们除了开设大量的青楼外,也用自己手中的权力控制凡人的思想,让他们相信君、神是一体的。
忠君即忠神。
他们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甚至这些凡间帝王在找不到对外开战的理由时,可以打着神仙的名义讨伐“异教徒”。他们侵略别国,扩大自己的地盘,神仙的忠心“信徒”也会随着增多。
所以,谢泽之不能查下去。如果真相大白于世间,凡间君主和当权者发现自己被骗事小。主要他们没了利益,为平息民怨会立即与神权割裂,将一切罪责推到神仙与魔界身上借以稳固自己的统治。
那么仙界不仅损失了君权加持下的香火,连百姓的香火也不会有多少。这一次的“灭神”浪潮将会比上次更甚。
再者赫连家对凡人出手,就算仙界不追究,魔界其他三家也找由头将他们置于死地,瓜分他们的魔气。赫连家虽有不是,但至少在魔界也牵扯住了主战派一方。若是魔界世家的平衡被打破,那时会不会开战谁也不好说。
“不论是对仙界还是魔界,赫连家一定要保!”凌玄澈只看着姜芷夏,耐心地说道:“孤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想想每年只需要一两百人就可换得仙魔之间的和平与仙界稳定的灵气。这笔账你算不过来吗?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白白牺牲。他们的离去将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多少财富。一个穷苦人家一年到头收入不足五两,遭遇天灾人祸,也免不得卖儿卖女。卖给凡人最多几钱银子。但他们把人送进来就可以得到大笔财富,就此翻身。孤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打破这一切?”
姜芷夏转过头来,眼睛通红,一字一句地说:“为了他们能够作为人活着!为了他们有选择的权力!因为穷,所以卖儿卖女,卖自己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他们就该被强权压迫;所以他们就该没有尊严,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可以不顾?”
“连温饱都顾不得了,还要尊严做什么?”他说:“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清高能当饭吃吗?”
“那又是谁让他们受穷,让他们没有尊严的!?”她厉声道:“他们的钱又去到了谁的手里?以天下之力供养之一,垄断阶层,致使穷者越穷、富者越富,是他们干的吗?”
凌玄澈辩不过她,但他不认为自己想的有错。他们所处的地位和看法不一样,吵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叹了口气,安抚她到:“姜芷夏,你这么想很幼稚。这是政治利益的交换,不是你一句不忍心就能解决的事。”
“帝君你错了。”谢泽之打断他。适才他满腔愤怒,但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幼稚的不是她。她比你明白其中道义。”
“昭衡,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在心爱之人面前逞强的时候。”他道:“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能是什么?”谢泽之反问:“无非是百姓信仰崩塌,凡间再度开启灭‘神’运动,仙界陨落,天宫落地。而我这个为仙界送葬的‘罪魁祸首’ 被推上诛仙台,于后世万代背负骂名。还能怎样?”
“那如此多神仙的性命你都不顾了?”
“他们又何曾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他说得风轻云淡:“既然他们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就该明白有一日被发现,自己将会受到高之数倍的惩罚,这其中也包括你,帝君。你知情不报也是帮凶之一。”
“你!”凌玄澈气结,“仙界好不容易才恢复往日的宁静和安逸……”
“错就是错,有错就要改!就算是去骨削皮也要改!”他握住姜芷夏的手上前道:“修炼多年成仙,只想安逸。为了安逸去和魔界合作,为了安逸去欺压弱小。仙界走到今天这就是为了安逸!到现在命都不要了,只要安逸!这种仙界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身为天界的臣子就要忠于仙界!”
“我只想要事情成为本该是的那个样子!”
“你可想好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凌玄澈拂袖离去。在离开前,他对姜芷夏说:“你跟着他往绝路上走,到时孤也保不住你。”
“呵。”姜芷夏轻笑道:“保我?凌玄澈,我成仙前被卖到你所掌管的妓院。如果那天我没选择逃出去,我的下场和桃源乡的人没有任何分别。你保我?笑话。”
凌玄澈好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突然有些不敢看她,转身狼狈离去。
姜芷夏见他离开,坐在椅子上轻舒一口气,自嘲道:“这下真要成仙界罪人了。”
她看向谢泽之,故作轻松地说:“还好我身份特殊不是仙界的人,凭我怎么闹腾都行了,你就……”
“我和你一起。”他半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这一次我们不用再演戏,不用为什么仙界。我们是为那些受骗的穷苦百姓,为那些有冤无处诉的冤魂而来,我们要替他们讨个公道。”
姜芷夏轻抚他的脸颊,叹道:“好好的真君,到底是被我带‘坏’了。”
“到时我被仙界除籍,还请姜掌门收留。”
“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哪儿,怎么收留你。”
“那完了。我们只能去给人家算命、卖护身符了。”谢泽之温声道:“不当神仙,道德水平也不用那么高。我们第一卦就给东尧山下卖油饼的小哥算,告诉他要是不卖我夫人六个,将会有破财之灾。”
她噗嗤一笑,轻捶他的肩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正事呢,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但也因这个玩笑,她萦绕在心中的抑郁情绪也减轻了些。
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即便再难也要做。
季宸瞧着他们。除心酸外,也佩服谢泽之在什么情况都能为她减轻压力,让她笑出来。原来她会喜欢他不是因为她和他相处的时间长。
季宸开始思索自己到底能为她做些什么。
半晌,他开口道:“芷夏,我……我带你去那个法阵。”
见她不解的目光,他解释说:“你想解决这里的事,那个向魔界输送魔气的法阵就一定要破除,那是赫连家的根基,也是魔界的支柱。不过那里魔气浓厚,我几次都无法靠近,或许你可以。”
姜芷夏觉得他说的有理,点头同意,稍稍对他刮目相看了些。
为免外面的随从起疑,季宸又跟她在房内待了两三个时辰。
尽管她的注意力永远在谢泽之那里,但她现在愿意跟自己待在一处,他还能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已经很满足了。他望着两人,将谢泽之悄悄想象成自己的模样。
两个时辰后,季宸再度戴上面具和她一同出去。桃源乡没有时间的存在,也不分白天黑夜。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外面。
这次姜芷夏当着那些随从的面吵嚷着,让季宸带她去光柱那里。
而季宸则像个“昏君”一般,满足她一切要求。有随从上前劝说他不能靠近,但他搬出自己的身份,硬是带着她到法阵附近。
离法阵越近,姜芷夏身上的煞气越甚,她的心肺仿佛要被巨大的魔气撕裂,谢泽之察觉到她的不适,让她别再靠近。
她和季宸退到附近,心道:这么浓重的魔气,根本无法靠近,又要怎么破处法阵呢。
突然,谢泽之用传音术告诉她,让她朝东而行。她不明所以,还是照做,季宸紧跟在她后面。
随后,谢泽之又让她朝南而行。她走了一二百米,他让她停下别动。
“怎么了吗?”她没看出这里有什么异常。
“这里还有一个法阵。”谢泽之说:“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