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初不禁为姜芷夏捏了一把汗。关于魔阵之事,他多少知道一些。这件事牵涉太广,实在不宜拿到台面上来说。如今这些狐狸不仅将事情公之于众,还想引导众仙误会她有意隐瞒,知情不报。
这个灵清掌门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她能应付的了吗?
台上,姜芷夏转着手里的扇子,半晌轻笑一声,“国主言之凿凿说有法阵。请问是什么阵,你又是从何处听来?”
“姜掌门还想隐瞒吗?”荒芜站出来,迈步走到广场处与青丘等人站在一起,“几个月前你受魔君私下邀约前往魔界。那时昭衡真君与东方大帝与您一同前去魔殿。但后来魔君只邀您一人上揽月楼,当时你们二人单独聊了好几个时辰……”
“那时魔君被姜掌门打伤。”伏断也走了过来,“我怕掌门对魔君不利便化身小虫隐藏在揽月楼露台,结果被我听到魔君想毁天灭地。
她留下四个大阵在三界内。这四个阵哪怕只剩一个都能将三界毁灭。你比我们可早知道四个多月呢。”
人群中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
“你既听到了对话,还问两个大阵在哪儿干什么?你直接告诉他们多好?”
她仍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们三个是魔君身边的人,竟然把她的秘密告诉神仙。怎么魔界待遇太低,你们想窝里反呐?”
伏断说:“我等今日前来并非代表魔君,而是代表我们自己。我们是魔,但也不想跟魔君一同殉葬。虽说我们与仙界观念不和,可涉及自身安危,我们再不说出来,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
我无法言明魔阵在哪是因为当时有侍女端着茶点进入。我怕她发现异常,所以提前离去导致后面没有听全。”
“说起茶点来,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亡神插话道:“姜掌门可知那日的茶点是出自谁手?”
季宸不自觉握紧手心,表情严肃。
“肯定不是你爹。”姜芷夏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是我爹!”
“对,因为你没有父亲。”
“你……”亡神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不与她胡搅蛮缠,转而对众仙说:“那日姜掌门受邀。有人怕魔界对姜掌门不利。所以她饮用的茶点都是由一人亲自准备的。而那人就是当日推倒撑天神柱,导致灵气外泄的季宸。”
众仙发出阵阵惊呼。有关季宸复生的事还没传开,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下人群像炸锅似的,纷纷让姜芷夏给他们一个解释。为什么这种仙界叛徒还能活着?!
季宸低下头,不敢看姜芷夏的表情。他发现他那日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刺伤她这么简单,他的存在,不论生死,都成了她人生的污点,是会被有心人拿起来攻击她的武器。
他好像除了伤害,什么也给不了她。
“季宸不是死了吗?”容乾故作惊讶,“难道开阳当年把他藏了起来?呵,到底是师徒,犯下如此过错也要保住他徒弟的命。灵清还真是出了名的护短。不过季宸复生的消息,姜掌门怎么不通报天帝呢?”
“天帝知晓这件事。”谢泽之冷声道:“帝君常年不理世事,难怪不知道。这次南部瘟疫横行也亏了宫掌门禀告天帝,东方一族挺身而出,不然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事。”
“谢泽之……”
“有关季宸复生一事,孤那时正好在天庭。”凌玄澈打断容珩的斥责:“昭衡真君一早禀明天帝,天帝称先天帝在世时开阳真人以一命换一命求天帝赦免季宸的罪过,那时先天帝是同意的了的。孤还看到了当时的那份诏书,而且诏书当年就下发三界各处了。容乾,你还想问什么?”
“没、没了……”容乾本想发难,结果反而被谢泽之和凌玄澈出言奚落,心下愤懑不已,住了嘴。
季宸心空了一拍,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命竟然是他师父保下来的。为他活着,灵清付出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此时胡安又高声对众仙虔诚地说道:“这便是本王更加钦佩姜掌门的地方。众仙都知道当初姜掌门被季宸所伤,整个灵清也就此没落。可姜掌门在他复生后没有追究他的过错,反而让他前去魔界探听消息。
难怪之前两次大阵姜掌门都能破解。姜掌门深谋远虑,我等佩服。”
季宸听得怒火中烧,想要与他们言明她破阵根本与他没有相关,只是刚一动便被柳茉思按住。
“别冲动,相信小六。你露面可能会让局面更乱。”
季宸闻言,只能再坐回去。艾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看向广场。
“简直一派胡言。”沐胜蓝一拍桌子,站起来身来斥道:“两个大阵四大仙门都有参与。阵中险象丛生,稍有不慎就会当场殒命。姜掌门两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解阵,若她知道解阵之法,何必如此!”
“沐掌门说的是,所以我青丘才不忍四位掌门一力承担。”胡天煜接过话茬转身对着姜芷夏说:“姜掌门不妨告诉我们剩下两个大阵在哪里,事关三界,不可儿戏啊。”
姜芷夏给自己扇着风,表情很是悠闲,“我不知道。”
“掌门何必欺瞒众仙。”荒芜义正辞严道:“你看看众仙如今多害怕?三界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三人身为魔君的亲信,如今为了三界都愿意跟她划清界限。你又有何顾虑?莫不是魔君给你许了什么承诺,让你这般维护她?”
所有仙家起身质问姜芷夏,叫嚷声越来越大。他们听说法阵之后本就恐慌万分失了判断力,再有胡安和那三位长老的拱火,他们更加慌乱了。
“姜掌门,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魔君有约定吗?”
“事关生死,您就不要再隐瞒了。”
“姜芷夏你是不是和魔界勾结,特意要维护那个魔头?”
姜芷夏不答,只是将下面所有人的反应收入眼底。
“众位仙家听我说!这事儿有古怪!”说话的是一位坐在角落的男仙。姜芷夏和谢泽之都没见过他。
他走到中央,对众仙道:“先不要慌。这件事有不对的地方。
魔君想要毁灭三界为什么会通知姜掌门,还特意告诉她这四个法阵的位置,甚至还告诉她如何解阵。试想你们是魔君,你们会这么做吗?她就不怕仙界派兵攻打魔界,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语毕,众仙眼中又流露出迷茫。这好像确实于理不合。
伏断很是生气,道:“你想说我在说谎?我们背叛魔君,豁出性命将此事告知你们神仙就是为了说谎?我敢立下言灵咒,以示我们的诚意!”
“长老莫怪,我并非说你说谎。”他看向姜芷夏,“我怀疑那四个阵不是用来毁灭三界,而是用来毁灭现有的神仙。魔君和姜掌门联手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接着她二人共分天下!
各位仙家想想妖魔心狠手辣、凶恶狠毒,人人得而诛之。在姜芷夏当灵清掌门之前,哪里有让妖魔重新改造的规矩。而她,不仅制定新规,还收了个魔女作为徒弟。这未免太可以了吧。”
若芙抓紧阿红的手指。她很害怕,害怕她的身份连累到姜芷夏,更害怕他们会逼着姜芷夏把她送回魔界去。如果可以,她宁愿姜芷夏把她杀了,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阿红拍了拍她的头顶,让她别担心。
东方楚良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地上,张口骂道:“你他娘的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师姐为解阵差点性命不保。你竟然污蔑她与魔界有勾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儿揣度她?”
“你给我闭嘴。”东方毅把他按在座位上,“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他推开他爹,指着那位神仙说道:“你再敢说我师姐一句,信不信我打掉你的牙?还有若芙是我师侄女,你敢针对她试试看!?”
姜芷夏托腮侧目:这小孩今天怎么这么勇敢!?竟然知道护小辈了。回去表扬!
“是我猜对了东方仙君才如此激动的吗?”那人神色得意,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其实我要是魔君,我也会拉拢姜掌门。她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灵清落没之时,三派掌门上门讨要说法。她大方地将所有东西给了他们用作赎罪。可还不到三百年,灵清重新成为四大仙门之首,连同一切东西都找了回来,甚至……”
他看向其他三派掌门,“那日来她灵清闹事的掌门都换成了她的挚友,手段真可谓不一般。而且这次法阵之事,她也只告诉了她周边几位亲近的人。请问除了几位掌门外,别人谁还听说过此事呢?”
澄华抓着桌边,恨不得将这人的舌头拔下来。她看出他的意图,但又怕自己说她父王母后知晓此事会将局势变得更差。几番思虑之下,她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黎旭初愈发担忧她的处境,看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今日是要向她发难的。但是这些事情他都不清楚,想帮她辩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别担心。”何素素看出他的焦虑,拉了拉他的袖子,“相信我师父。”
黎旭初点头,压下自己的慌乱。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话,“自从天地异变后,她和昭衡真君一唱一和联手铲除了不少仙界异己。
昭衡真君还把千辛万苦恢复的扶桑神树落在灵清的灵泉中。众所周知那里的灵泉早就干涸了。仙界的灵气通过扶桑神树传递到灵清,致使天宫下坠,而灵清却借此复兴了……”
灵清弟子气哄哄地叫嚷道:“但凡去过我灵清的人都知我们的灵泉并没有干涸,里面的灵气皆为百姓香火所化。说我们从扶桑神树得利,岂不知我们的灵气是向上输送反补天庭的。你这人怎么信口雌黄?!”
“你到底是哪家的神仙?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宫泽雪声音温柔却威严十足,“你言语间是想说我们三家掌门是姜掌门一手扶持,得位不正吗?”
谢泽之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人,道:“铲除异己?说说看,本君和她都把哪些异己铲除了?”
随后,他收敛笑意,冷声道:“你可知诬告仙家有何后果?”
“杖责三百。” 他回答得很是顺畅,甚至一点畏惧都不曾有,“并非小仙诬告,小仙只是按照自己所知道的事推测罢了。
真君和姜掌门什么都不对我们说,也怪不得我们会这般猜疑。到时人心惶惶,猜测越来越多,谣言满天飞。真君大人就是说了真话也未必有人信,天庭的威信也会大打折扣。不如今日趁着众仙都在,掌门还是对我们说实话吧。
小仙虽地位卑微、法力不强,但也该有知情权。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姜芷夏笑着问那人:“你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到底想知道什么?”
“您和魔君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已经出卖了我们?”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没有呢?”
“那就说出其他两个大阵所在。”他背着手,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不要隐瞒!也好让我们信服。”
闻言,她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台下众仙,无比认真地说道:“之前是怕引起大家恐慌,我才选择悄悄处理此事。
可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而且青丘又这么勇敢要身先士卒。那我们就一同解阵,共度危机。
实不相瞒这第三个阵就在……
青丘的桃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