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池虞是偷来的,给宁瑾当替死鬼,池虞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他并非故意偷听。
护士突然端着药盘过来,说要给池虞的伤口消毒。
祁朝想了一下池虞让他叫池贺进房间时的表情,好像不怎么严肃,想来他俩应该不是在谈多紧要的事。
他请护士稍等,刚推开门,就听见池虞说的那些惊人之语。
信息量太大了,祁朝一时半会楞在当场。
池贺无颜面对池虞,匆忙说了句:“我现在就去联系你父母。”
也不等池虞回应,狼狈起身,快步走出病房。
祁朝就站在门外,跟池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眼中全是凌厉的审视。
祁朝让池贺跟他解释,池虞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池贺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理理思绪。
他不耐烦的对祁朝说:“有些事不该你知道,别多管闲事,让开。”
祁朝本来就怀疑这次的事是池贺搞得鬼,又从池虞嘴里听到那些细思即恐的话,更加迫切的想知道池贺都对池虞做了什么。
池贺想打发他,绝不能够!
“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哪儿都不能去。”祁朝语气冷硬的说。
祁朝强势的态度惹毛了池贺。
他本来就心烦,根本没心情敷衍祁朝。
这小子曾经是四个人里最让他省心的那个,可自从这次的事情发生后,就跟疯了一样,总逮着他恶狠狠的咬。
池贺打量着祁朝,眼神中透着居高临下的讥嘲。
“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从孤儿院带走,悉心栽培,现在翅膀硬了,以为我动不你了是么?”
池贺是在提醒祁朝,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天大的恩情不提。
祁朝再狂妄,也要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池贺想弄他,轻而易举。
祁朝不想说,他当年是被老院长强行推到池贺面前的。
老爷子心肠好,眼光也毒,看出祁朝非池中物。
他认为祁朝待在孤儿院里太浪费自己的天赋了,跟有钱人走,他的未来会不可限量。
池贺只知道祁朝的身份不简单。
但他却不清楚,在他去孤儿院挑人之前,祁朝其实曾被带回过祁家。
祁朝本可以当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可能豪门里的勾心斗角很多,但物质上面,绝对比孤儿院的生活要好上千万倍。
可祁朝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到了孤儿院,想方设法的隐藏自己,躲过了那个女人的追查。
他宁愿待在物资匮乏的孤儿院,也不愿意回到那个虽然富丽堂皇,但是连空气都透着恶心的地方。
池贺估计已经记不清了,祁朝那个时候面对他的收养,其实是很抗拒的。
他激烈的向院长抗议,自己就想待在孤儿院,哪儿都不去。
老院长劝了祁朝两个小时,好说歹说,软硬兼施,才让祁朝改变主意。
再怎么主意大,祁朝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论起人生经验,根本比不上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
祁朝不是白眼狼,他也感激池贺花费精力栽培他。
否则在孤儿院长大的祁朝不会有今天的见识和成就。
但池贺大可不必自比救世主,用睥睨的态度来对祁朝。
祁朝不是那种被吓唬两句,立马腿软的废物。
“抛开池虞的事,你还是我敬重的老大,就算有一天你要我的命,我亲自将枪送到你手中,任君处置,但在池虞这件事上——”
祁朝用没商量的冷硬口吻说:“我必须要知道真相,就算用上特别手段。”
池贺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是。”
两个同等个子,气质迥然的男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周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场。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谁也不让谁。
最终,还是池贺让了一步。
他捏捏眉心,疲倦的对祁朝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祁朝不吃这套:“那就长话短说。”
池贺:“……”
是他之前没看透祁朝,还是他的低顺忠诚一直都是伪装?
祁朝的忠诚是真的,但他对池虞的在乎也是真的。
祁朝已经很多天没合眼了,身体极度疲累,精神高度紧张。
池虞的病情一直是悬在祁朝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他希望自己能找出救她的法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想放弃。
或许能从池贺嘴里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
池贺拿祁朝没办法,让他跟自己来。
医院的停车场。
池贺将当年的事情大致精简,跟祁朝说了清楚。
换命术,听起来太荒诞了。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祁朝不信。
池虞从小到大病灾不断,宁瑾一路顺风顺水。
难怪池贺对宁瑾的态度那么微妙,他把池虞宠上了天,但每次宁瑾对池虞做点什么,池虞想下重手报复回去,池贺都会护着宁瑾。
毕竟是亲侄女,费尽心思保下来的过世大哥的独苗。
池虞跟亲侄女比,算什么?
是他心存愧疚,一直在补偿,表面上宠溺无度,实则真发生要紧事,必须往后排的工具人。
太讽刺了。
祁朝明知道这会不是意气用事讥讽池贺的时候,但他忍不住。
“你知道你欠池虞的,宁瑾心术不正,屡次挑衅她,她回击难道不该吗?”
“正常人被污蔑都会反击,你却要求池虞忍气吞声,事后用那些在你看来她会喜欢的名贵东西补偿她,你当她是什么东西?”
祁朝的声音在愤怒中一点点抬高,最后接近于低吼:“她是冷冰冰的物件?没有感情,任由你磋磨?”
说得好听,什么池家大小姐,掌权人的心尖宠。
其实不过就是被选中的倒霉鬼,被吸血,被利用,还必须得听话。
祁朝替池虞感到委屈,太心疼她了。
有些东西,不被揭开的时候,外表要有多和谐,就有多和谐。
一旦被揭开,打眼一看,满满的龌龊不堪。
池贺凶狠的抽着烟,一个辩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就是个卑劣小人,企图用溺爱来弥补犯下的错,想求个心安,却做不到极致,到最后把一切都搞砸了。
怎么就不能把池虞当成池家真正的大小姐养到十八岁?
怎么就非要暗暗培养宁瑾?
怎么就不能一直到两人十八岁当天再揭开真相?
因为池贺从心底就不想承认自己跟池虞的叔侄身份。
他心脏了,贪婪到了别的地方。
心不纯粹,又怎么能做到从一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