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不敢!”他与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绝对不该再有瓜葛。
“本太子可曾对你说过,江山美人定要双全?”他在她耳边怒咆。
“可流水也记得太子殿下曾对流水说过,皇上虽是赦了苏家,可我终是头一个让他屈服之人。他心里对我有恨。”苏流水听他声音里隐有肃杀之意,心里一骇。
温行云眸色一变,已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声音不禁柔了些,“你以为你能揣度圣意?”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皇上要流水选婿时说了什么?”她压低声音道。“皇上道,朕几个皇儿到底有谁能入你的法眼!这话说得甚重,也是告诉流水,自古只有皇家子弟选妃,何来女子在皇子之中择婿一说?”
“这话不通,若是不让你选,父皇何必把你叫来?”温行云一挑剑眉,霜声道。
“皇上定是被四位娘娘弄得烦了,这才把这难事儿丢给流水!不管流水如何作答,四位娘娘都不会怪到皇上头上。若是流水当时选了一位皇子,就定会惹来另三位娘娘跟皇子的不满。如今苏家今非昔比,族中已无人为官。一个娘娘要为难苏家,能有多难?”苏流水说到此,掩唇轻咳了声。
“不是说伤已大好了么?怎么还在咳嗽?”
“昨儿在中庭受了寒。这才有了几声咳嗽。”
“若是你当时选了本太子,你还愁本太子保不了苏家上下平安?”他将她扣在怀中,下颌搁在她的头顶,让她靠在他怀里。
她垂下眸看着自个儿的绣鞋,顺从的答道。“只怕到时,太子也是身不由己!”
“原来你拒婚,倒还是为了本太子着想了!苏流水,若你能笨一些,今儿这事儿就成了!”他轻叹,气息温热,灼在她的发顶。
“今儿皇上从头至尾只一句话是真心的,那便是,从今往后,苏流水与咱们皇室再无瓜葛!流水今儿若不遂了圣意,明儿这事儿就会怪到太子头上!”她说到此,又咳嗽了两声。
温行云情知她说得有理,却又甚是无奈。遂只将她搂在怀中,颤然道,“你若今生不再踏入帝都,叫本太子如何舍得?”
“有舍才有得。”苏流水心性颇淡,见他如此,甚不习惯。
“你这般回了苏家,苏隐龙必会为你择一佳婿。”说到这儿,他心里酸苦难当。
苏流水突然掩唇轻笑,俏皮道,“流水心性甚高,我爹为我择婿,我就该嫁了?”
太子一笑,想起她对自个儿都不甚上心,遂放了心。他亲自将她送至苏家门口,这才与她告别,回了太子府。
荣华宫
华妃服侍皇帝洗手。她面色娇红,嗔了皇帝一眼,笑道,“皇上真是偏心,苏流水是我先向皇上求的,您为何不直接把她给了飞星?”
皇帝睐她一眼,不动声色道,“这事儿若不是爱妃先提,你道清妃她们会不会跟着凑热闹?”
华妃面色一变,“我就知道她们挤兑我!皇上!您要为我作主!”
“人家已是清零的妃子,你却仍要朕把她给了飞星。这也就是凤妃,若换了旁人,你倒是试试。”
皇帝一笑,倒也不甚动气。话锋一转,他又道,“这么一来,倒正好把苏流水这件头疼事儿给解决了。那女子甚是了得,竟能猜准朕的意思。”
“皇上什么意思?”华妃缠着他问到底。
“能引得几位皇子朝堂之争,又引得你们几位娘娘后宫之争,还能让朕给她低头!这样的女子放在哪位皇儿的身边也是极不合适!今儿御花园那么闹一场,正好绝了几位皇儿的念。这样的女子,帝都锁不住她!青阳也锁不住她!能为朕所用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只能除之。”他笑着圈住华妃的腰身。
“这么说来,今儿我真办了件了不得的大事了!”华妃面色肃然,总算是弄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后宫女子都是机心重重。他们都不是朕的家人!都只是朕的政敌送到朕身边的棋子,所以朕一个也不爱。只有朕的华妃,才是朕最疼的人。”他唇角扬着薄薄的笑。
华妃得他金口一赞,喜不自胜。只红着脸儿淡淡的喊了句,“皇上!”
“等我传位给行云,咱们一家三口就远离帝都,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你为我做饭,我为你梳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好?”他伸手刮着华妃的俏鼻。
他以我字自称,与她亲密已极。
“可皇上,我自小就没有做过饭。”华妃面色一僵,老实的道。
看她老实逗趣的模样,皇帝楞了下,抚掌大笑。
是夜,青阳边境枝繁村
枝繁村依山而建,因山得名。枝繁山虽名为枝繁,却寸草不生,险山恶石。整个就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又称为不毛山。意为不毛之地之意!
青阳历任皇帝都会派官员来这儿遍植树木粮食,希望此山自此枝繁叶茂,造福子孙。遂更名枝繁。
可这山依旧寸草不发。这儿的人无田可种,只把年轻人送去当兵。所得军饷拿来养家活口。
所以这儿不论男女,都有一身好功夫!村子里头统共三千六百人,竟出了擅战武将数十!其余各人若有战死,其他战友便会代其照顾家人,直至老死!
祸起之时,正值夜半三更时。成百巨大火球从枝繁山山顶而降。烈火烧着了草屋,火势熊熊映得夜空如血。枝繁村中哀号惨叫之声不绝。
三千精兵黑衣蒙面,操戈将村子唯一出口堵死,见着逃生者就一刀毙命。若有反抗则乱刀砍死,肢分体解!
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千六百人,竟无一人生还!
消息一经传出,边缰数十战将个个悲恸欲绝。联名上折,要皇帝查明真相!
直道村中各人皆是习武出身,为何竟未能逃出一人!
皇帝大为震怒,快马传旨周边官员火速排查。
承德殿内,皇帝坐在上首,座下左右依次立着太子行云,六王于意。花千树与温清零。
“此次事端,你们怎么看?”皇帝蹙着眉尖儿,淡淡的饮了口茶。
温行云回道,“屠杀战将家属,定能引得军心动荡!”
“先有苏隐龙被害归隐,后有枝繁村灭村血案,此番事端次次直指边疆有功战将,这是有人要夺我青阳啊!”皇帝说到此,砰的将茶盏摔出老远。大怒,“这般无耻,真当我青阳无人了么?”
“父皇息怒。儿子愿意为您将幕后主使揪出来。”温清零敛眉回话。
“这事儿你还敢说!”皇帝随手拿了桌上石砚照着温清零的额头砸过去,花千树立在温清零身边,一个箭步过去,伸手抄住那只石砚,笑道,“二爷也是一番好意。”
温清零气苦,怔怔的跪倒在地。
温行云冷冷不语,那眉却拧得越发的紧了。
皇帝怒及反笑,道,“若不是他那个好妃子,这事儿朕只需牺牲苏氏一族即可!以朕之肉,斩人之骨!岂非容易得多?可她却坏朕大事!”
座下各人都心中一凛。皇帝这意思是要除掉苏流水了!
花千树随即微微沉声道,“皇上既然早就有了万全之策,定必已经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
“那么,千树又以为此事是何人所为?”皇帝清冷的瞧向花千树。
花千树眸光一动,盯着皇帝看了片刻,道。“千树以为,紫月对青阳虎视眈眈已久,这些年更是对我青阳边境攘扰不尽。烧杀抢掠也是偶有为之。此事,多半与紫月皇室脱不了干系!”
“他紫月皇就这么不把朕放在眼里么?”皇帝怒不可遏。
此时,廊下太监禀道,“皇上!紫月皇刚刚派了使者快马来访,说要与青阳联姻!”
皇帝腾的站起身子,大惊道,“此事当真?来的是何人?”
“回皇上,来的是紫月三王次子龙锁骨跟紫月第一商行主子孤城!”太监又道。
“这龙锁骨又是何人?”皇帝皱眉道。
温于意敛眉回话,“此人虽是皇族子弟,可在紫月却济济无名。倒是这个孤城,却是紫月国最出名的商人。”
皇帝神色已是恢复如常,他依旧回座,“紫月皇这个时候提出联姻,必是要借着这事儿告诉朕,屠村一事与他紫月无关。”
花千树闻言轻笑一声,道,“幕后之人要的就是青阳紫月大动干戈。哪知道紫月皇只这轻轻一招,就让他阴谋功败垂成!当真是妙!”
“他若手段不强,又怎能在紫月数百皇子之中脱颖而出?他明知三公主跟八公主已然出嫁,最小的小九只有五岁。他选这个时候过来求亲!不是摆明来为难朕么?”他眸中有怒,音量遂高了些,“可有提及要求何人?”
那太监应道,“听说是要求苏家的苏流水。”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皆惊。
皇帝一听苏流水三字,唇边簪上凉薄的笑。“又是苏流水!怎么天下男人眼里都只看到一个苏流水么?她如今容颜已毁,又是二王弃妃,哪里就值得你们这么争这么抢了?”
“皇上,大年初四,添香阁一群武生得了她的黄金离开帝都。到得边城就将苏小姐初四千金救一婢的故事传开了。那紫月皇怕也是听了这件事儿才起的心罢。”太监又道。
皇帝眸儿一眯,冷笑道,“她这名儿传得倒是真响!他二人此时到了哪儿?”
“回皇上,已经过了边城。约莫三四日就能进帝都。”太监又道。
“若是苏流水真的嫁去了紫月国,不就把青阳皇室的脸儿都丢光了么?”他说得这么一句,就转而吩咐道,“都散了吧。”
几位皇子应声离去。
是夜,皇帝秘召温行云跟温于意二人。
“今儿的事儿你们也听到了。紫月此番定是想要辱我青阳,苏流水不除,始终是个祸胎!”皇帝眯着眸子在他二人脸上扫视。
温于意心下一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父皇!苏流水区区女子之身,又怎会是祸胎!她不过是想苏家不灭,并非有意阻了父皇!”
“可她已经阻了!朕本想饶她不死,远远的逐出帝都眼不见为净。可今儿你们也听到了,紫月皇竟要跟朕求她!此女若在紫月皇身边,定能让紫月皇权永固!这样的人,绝不能留!”皇帝怒道。
温行云情知此时越是求情,皇帝心里那根刺儿就越难拔除!
他上前几步跪倒在地。未及开口却被皇帝打断。
“怎么?你也要为她求情?”
温行云浅浅一笑,淡道,“不!父皇!紫月皇的使者还未到帝都,求婚之事就不过是个传言!儿子有办法让紫月皇自个儿收回成命,再不求娶苏流水!”
“赐死之后,他自然就会收回成命!”皇帝冷笑道。
“可父皇选在此时赐死苏流水,紫月与青阳若是联姻不成,又起战端,百姓定会把这事儿怪到父皇头上!”温行云眸光暗了暗,随即心里微微一咯噔。
“看来你已有腹案。可是枝繁村那件事儿却迫在眉睫。这事儿也断不能搁下。”皇帝唇角隐着丝笑,淡道。
“这事儿就由儿子去查!定必会给边疆众将一个满意的交待!”温于意低头请命。
“好!你若能办成此事,日后必大有前途!”皇帝抚掌笑道。“行云,你要如何办那苏流水?”
温行云温淡一笑,这才缓缓的轻道,“苏流水虽是弃妇,可青阳却人人都知道她是处子之身。”
皇帝怔了怔,恍然笑道,“这话有理。”
温行云自动请命,“儿子知道父皇一生最痛就是不能为青阳开疆拓土。儿子愿亲自为父皇潜入苍穹国。探得军情,以期我青阳将来挥军之时,可以一举拿下苍穹国!”
皇帝眉梢有笑,“你堂堂青阳太子,若赴敌国刺探军情,敌国又怎会认不出你?”
温行云轻然而笑。低头回道,“父皇。此次那人非但想害苏家,也想让父皇猜忌孩儿。”
“他让朕猜忌,朕就该遂了他的意了?”皇帝一笑,轻啜了口茶。
“自古为帝者若无军功,上不能震摄周边诸王,下不能让朝臣心服。就是做了皇帝,必定也会跟父皇一般,经历无数惊涛骇浪。所以,此事儿子势在必行!”温行云禀道。
“好!有此野心,才能稳坐青阳江山!此行艰险,你若能收了苏流水为你所用,朕就留苏流水不死!也不再过问你二人的事。此事一成,朕就把青阳江山双手奉上!”皇帝金口裁定。
“谢父皇!”温行云低头叩谢。
温于意眸敛精光,跪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