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就是这个时候,颜欢抱着人出来了。
木云崖本来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也没有想过用如此冷淡的话堵住弟子的嘴,但是在看到颜欢抱着琢玉出来的那一刻,他却忽然冰冷淡漠的对弟子说:
“关你何事?”
几乎是直接的、丝毫不加掩饰的将弟子想问的话驳了回去。
颜欢抱着木琢玉出来的时候是听见了木云崖说的那话的,她甚至还有些惊讶的看了木云崖一眼,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现在看来,她觉得小变态和掌门还真像是一家人啊。
说话真的是没给别人留一点面子的。
不过,她还蛮喜欢这种的。
有脾气!
前来问话的弟子听到掌门冷冰冰的话涨红了脸,只当是掌门不喜欢有人打探琢玉师弟的事,于是悻悻的退了下去,却是什么都敢说了。
想来琢玉师弟与掌门之间关系不浅,掌门定然不会让琢玉师弟有事的,自己还是等之后见到琢玉的时候才问吧。
颜欢见着那些人没看到她,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个时候木云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到了颜欢身边对她说:
“我带琢玉离开吧。”
颜欢那一瞬间都能感觉到掌门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了。
一个个的都像是想把她怀里的衣袍盯穿一样,就差上手掀开来看看是不是他们的琢玉师弟了。
掌门啊掌门,您这话就不能出去再说啊?
这小变态的狂热追求者很难搞的。
但是下一刻,颜欢又怀疑小变态是不是真的脑子被寒潭的水泡出问题了。
因为小变态主动的从衣袍下钻了出来,然后有些懒散的倚在颜欢怀里,笑意吟吟的说:
“不必麻烦掌门师叔了,就让颜欢带着我出去便是。”
“毕竟师叔您身上也受了伤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掌门的衣袖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迹,就连颜欢都看向了那里,眼中带着隐隐约约的担忧。
刚刚好像没注意到掌门身上受了伤啊。
木云崖察觉到颜欢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他似乎所有的动作都开始变得不自然了起来,僵硬的动了动之后嘴角蓦的升起了一抹自嘲。
颜欢又怎么会在意他身上是不是受了伤呢?
她眼中分明只有琢玉。
可是是自己先遇到颜欢的啊。
木云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甘心,起初的时候还淡无痕迹,可是很快就开始灼烧了他的全身。
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于是他皱着眉,略有些不耐的看向众人:“还不速速离开这里?”
刚说完,颜欢就看着木云崖脚步匆忙又急促的离开了。
怎么回事?
怎么掌门忽然间就变成了一只兔子, 那种着急的想从自己眼前消失离开的感觉实在是太明显了。
白袍的背影一动一动的,跟兔子还真是没有什么区别啊。
剩下的弟子哪里还敢多待,甚至没有来得及多问,就带着倒在地下的凡人纷纷离开了。
只是,他们抽空,似乎还是瞪了她一眼?
颜欢见状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一刻她无比想把怀里的人丢下来。
真是个小麻烦精啊。
从地下出来看见光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从来就没觉得看见日光是如此美好的事情,或许是在地下待久了的缘故吧,面对突如其来的光明,他们甚至觉得有些刺眼。
有些弟子被带到了一边由长老处理伤口,而未曾受伤的弟子们则是带着那些昏迷不醒的人到了一处房屋安置。
原来这青云镇也算是十四州的一个富裕镇子,现如今遭此重创自然是需要时间来恢复的。
那妖怪祸害了不少凡人,现如今这镇子活下的来的不过百余人。
但是只要有人活下来,就是微光中的一点希望,这里终究会再次繁华起来的。
“给那些凡人服用一些丹药吧。”
木云崖见着不断有些凡人醒了过来,只不过他们仍旧目光呆滞,像是依旧沉浸在阴影之中一般。
饶是他,都不忍叹了口气。
修仙之后,情绪会慢慢的趋向稳定,甚至连喜怒哀乐都变得不甚明显。
可是看见这一幕,不少人却还是为之动容的。
这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神情悲伤的牵住了木云崖的衣袖,眼中透露着恳求:
“仙人,我娘亲的尸体还可以找到吗?”
其实这个木云崖并没有太注意,但是经男孩这么一说,他却是想起了地下堆积的一些尸体。
这还要多亏了那妖只爱食人心,因此还是有不少尸体依旧在地下的。
又因为地下的温度颇低,因此那些尸体甚至没有太被毁坏。
见着小男孩都开口了,其他的那些人也将恳求且含着希望的目光投在了木云崖身上。
他并不能完全的保证。
但是看着那些含着恳求的目光,他还是开口了:
“或许有一些……”
“或许有一些是找不到的!”
颜欢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的木琢玉,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在木云崖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颜欢却率先出声了。
“但是,通往地下的通道已经开出来了,大家可以自行寻找自己亲人的遗体是否在其中。稍后也会有弟子陪同你们一起前往,请放心。”
颜欢的声音温和有力,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最后他们眼中的悲伤又转化为了希望,黯淡的眼眸中再次出现了光。
“多谢!”
“多谢!”
“多谢仙人们呐!”
……
人群又渐渐的安静下去。
有些弟子却是有些看不惯了,跟同伴小声的嘟囔着:“真会出风头!”
“你说什么?”没能听清楚话的同伴问。
“我说……唔唔唔……”那弟子从抱怨瞬间转为了焦急,眼中慌乱的看着同伴,却是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唔唔唔唔唔唔!”弟子着急的用手指着自己的嘴。
不过那名同伴却是被颜欢身后的木琢玉吸引了目光,最后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我去问问琢玉师弟他如何了。”
说完,他便丢下了疯狂打手语的弟子。
那名弟子眼中露出了绝望。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给他下了失语咒!
木琢玉冷哼一声转过了头,无辜的对着颜欢眨了眨眼睛。
目睹全过程的颜欢:“……”
小变态这是在……给自己出气?
——
“琢玉师弟?你如何了?没事吧?”
不过片刻,木琢玉身侧便围了一大群弟子,然后……颜欢硬生生的被挤了出去。
木琢玉被众人围在了中间,有些恼怒的看着嘴脸如出一辙的弟子们他,面上虽然已经露出了几分不耐的神情,但心里却已经恨不得将这些人都踢开。
碍事。
在木琢玉眼前,颜欢的身影渐渐被他们盖住了。
而被挤出来的颜欢叹了口气,她对这种场景其实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嘛,他拿的可是万人迷剧本啊。
于是,隔着许多人,颜欢的目光如同黑夜中的一点星火,恰好与那头的人对上了视线。
木云崖站的远远的,但却是静静的瞧着她,也没有说话。
流转的目光唤醒了一点儿记忆,在那幽绿的山谷中,自己似乎见过一个小郎君。
他生得也和如今的掌门一样好。
颜欢忽然欣慰的笑了,然后隔着远远的,穿过那些人的阻挡,对他轻轻说:
“好久不见。”
他如今已然是不需要任何人护着了,也不会被那些人随意的丢在别处了。
因为他有乖乖的听话往前走啊。
那便好,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不同于颜欢的释然和平静,木云崖读懂颜欢口型的时候,感觉心神一惧,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几乎是任由那股感觉灼烧全身。
她……她还记得自己。
她记得自己!
若不是碍于弟子们都在场,恐怕他真的会冲动的站在颜欢面前,然后任由万般话语留心田,最后面面相望,却无话可说。
如若不是担心颜欢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他又怎么会踟蹰那么久呢?
又何必几次将那些涌上心头的话又吞咽下去呢?
木琢玉染了红尘的气,倒显得平易近人的多,因此就连那些平时只敢远远望着的弟子们都大胆的围在了琢玉身侧。
很近的距离。
木琢玉皱了皱眉,却是下意识的不想让颜欢看到这一幕。
他从不与这些人接近的。
可是平时那些轻而易举的呵斥在此时也生了怯懦,不知道是不是也惧被颜欢看到,总之他看起来竟然比之前要温柔的许多。
这也让有些弟子看得更加心神荡漾了,恨不得现下就将一颗心掏给木琢玉。
木琢玉忍无可忍,目光却是寻着颜欢。
他也是想看看颜欢看见这一幕是什么样的感受,是会过来将他带走,还是会……
木琢玉的嘴角忽然僵住,而后用力的往下压了压,眼神却是死死的盯着那一幕。
掌门师叔和颜欢遥遥相望。
真是看了都让人觉得可惜啊,走到一起说话不是更好吗?
何必在这里隔着他们远远的看着?
颜欢根本就没有看他。
他居然渴望颜欢会主动暴露她的不悦和占有,然后站在自己面前。
现在看来,他们一群人站在这里倒是碍事的很。
是不是没有他们,掌门师叔和颜欢就可以走近些了?
木琢玉脸上的怒气根本就压不住,这时候瞧见一群人直接失去了忍耐,眉眼阴狠的说:
“都给我滚远点!”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弟子们直接变得寂静无声了,就像是集体中了失语咒一样,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木琢玉。
好在他们对木琢玉的滤镜实在是厚的无法穿透,片刻后他们又极快的安慰好了自己,
琢玉应当是心情不好,嗯。
反正琢玉之前不就是经常这样的吗?
害,大惊小怪了这一回。
弟子们听了木琢玉的呵斥后跟以前一样,灰溜溜的从他面前消失了。
根据许多过来人的经验,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凑上去。
要不然……你可能会被抽的很惨。
弟子们眼神飘忽的散开了,而一边的颜欢则是听见动静被吸引目光看了过去。
哟,这么快就散了啊?
这也太没毅力了。
啧啧。
木云崖知道这遥遥一望已经是奢求了,但是大妖还是记得他的。
还是记得他的。
于是他也收回了视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等颜欢走到木琢玉面前的时候,这小变态居然故意的移开了视线。
这是……这是跟她闹什么别扭啊?
被人追捧还不开心啊?
颜欢还以为木琢玉一直很习惯啊。
那行,既然不搭理自己,自己还是去干些事情吧,总比待在这里感受冷空气的好。
“你去哪里?”
就在她身形微动的时候,木琢玉却忽然出声拦住了他。
怎么声音闷闷的?
颜欢心下觉得奇怪,于是仔细的瞧着木琢玉,才发现他眼眶通红,整个眼圈都弥漫着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是哭过一样。
但偏偏他眼眸中又冷得很,平静无波。
雪白肤色上的红几乎是一眼就能注意到。
可是……这样看起来却是更加明显了啊!
颜欢心下疑惑着小变态这是怎么了,就听见小变态接着说:
“怎么,想和掌门师叔说话怎么不过去?隔着人远远望着,看着真让人觉得可惜啊!”
阴阳怪气的调子又和之前一模一样了。
颜欢默默的在心里说:“很好”
她就说小变态藏不了多久的。
但是……颜欢听着怎么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啊?
她对于木云崖,还是停留在那年误入山林的一个小郎君而已。
可是,木琢玉这话里听起来就像是自己和他掌门师叔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一样。
颜欢一下子悟了。
于是她不仅没走,甚至还转身步步逼近木琢玉面前。
木琢玉眼里无措的转了两下,然后硬生生的逼着自己不要动,他不愿在颜欢面前露出任何的怯意。
于是这样做只会面临一个结果,那就是颜欢越来越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他攥紧了手。
雪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了嫣红,颜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才勾着小变态的腰说:
“琢玉这话就是在胡说了,瞧我眼里现在不是只有你一个吗?”
木琢玉心神一动,看向了颜欢清澈幽深的眼眸。
那里正清晰的倒影着他的身影。
的确只有他一个。
冰雪寒意随之散去,剩下的只有被哄的开心的欣喜。
但是不是很明显,看起来就像是他故意压着那些情绪一样。
不过没关系,自己会让木琢玉——
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